这些乳母是几个月前就寻好的妥稳人家,舒婆娑生产前便已经住进王府,这会儿只要吩咐一声就行,如今还真没有舒婆娑这当娘的事了。
产房里的舒婆娑因为脱力,早早昏睡过去,中间清醒了一下,得知自己产下龙凤胎,睨了眼激动万分的相公,这才安心地睡去。
之后的移动及清洁,自然随便丫鬟、婆子们摆布。
她这一睡,整整睡了两天一夜,急得东伏羲把已经领了封赏的太医又从宫中拎了回来,还不许人家回去,勒令太医得待到舒婆娑醒过来为止。
太医面对这位从少年时期就在战场上拚杀,立下许多汗马功劳的东王世子,什么都不敢说。
当年这世子的强横他可还记忆犹新,时至今日,当初令人头痛的小霸王已经是三品大将,这些功劳可不是靠体力和武力就能办到的,那需要魄力和手段,更需要智慧与勇气,可见这些年这位世子的蜕变,不过在关于自己妻子的事情上,他还是和少年时期一样霸道。
只能说,这位爷爱妻如宝的性子,在京里也算少见的了。
瞧瞧,大军刚回京驻扎,还来不及面圣呢,便尘满面的急着赶回来探望妻子。
舒婆娑清醒后,自然是客客气气地把太医请回去了。
刚生完孩子的产妇最大,东伏羲谁都敢得罪,就是他亲爱的妻子不能得罪,因此对于她的决定,他并没有反对,只要确定她确实无碍就好。
现在她对谁都笑容可掬,唯独没给东伏羲一个好脸色,无论东伏羲如何说尽好话,她都不理。
谁叫他身为人家丈夫,妻子两次生产都不在身边,说到底,就是那些骚扰边境的小国烦人,三番两次,烦不胜烦,真的惹恼他,全都一锅端了!
东伏羲正恼着,寻思要怎么去哄妻子,哄得她回心转意,丝毫不知老爹心上挂了十五个水桶,大名东人斌,小名叫小虎子的长子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
东人斌现在还是忘性大的年纪,再加上东伏羲这回出门得有点久,因此他只瞧了东伏羲一眼就迳自往舒婆娑那边去了。
“娘,斌儿听乳母说,娘替我生了弟弟和妹妹,他们在哪里?斌儿想瞧瞧他们。”
看见儿子胖嘟嘟的可爱模样,舒婆娑没有心思和身边那个纠缠不休的男人摆脸色了,对着儿子招手,把他招到床边,拎起他的小爪子,一边揉捏着一边问道:“斌儿听谁说的?”
“是乳母告诉我的。”
“哦,弟弟、妹妹正在乳母那边喝奶与睡觉,待会儿娘再让人抱过来给你看。”顿了顿,她拍了拍他的脑袋,并道:“你见到父亲回来,应该说什么呢?”
他嘟着嘴,“他真的是爹?”
“怎么不是?”
“人家这不是不确定嘛。”才三岁的小孩小大人似的趋前了两步,有模有样地跪倒在地,“儿子给爹爹请安。”
伏羲笑道:“过来让爹瞧瞧,多久不见,我们家小虎子又长高了。”他出门的时候,这孩子牙都还没长齐呢,这会儿一口白白的小牙,可爱极了。
血脉相连就是不一样,这孩子和他小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
“我又长个子,娘也生弟弟妹妹了,爹为什么出门那么久?”这话乍听之下没什么逻辑,可细细品味却是孩子满肚子的疑问。
为什么时间过去好久,他长个子了,娘的肚子也从大变小,可就是没有看见爹?
舒婆娑给小虎子招手,“爹爹去打坏人,打完坏人就回家了,以后可以常常陪着你骑马打过和玩球了。”说完,她吩咐人去让乳母把两个孩子抱进来,她睁眼到现在都还没见到自己那对龙凤胎呢。
她又对东伏羲道:“你也去洗一洗,解解乏吧,路上辛苦了。”看他那邋遢的模样,眼里都是红丝,这两天怕是衣不解带地守着自己。
他容易吗?这些年来刀口上添血还不是为了能保护妻儿,庇荫子孙,上能扶助君主,匡扶社稷,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见妻子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东伏羲笑得很傻,“你才辛苦,为我生了两个孩子,对不住,不管我怎么赶还是没赶上。”
她心里一软,嘟着嘴道:“以后还出去不?”
“不了不了,爹想从羽林军退下来,让我接手。”出门在外,他最想的就是家里的一切,能待在家里自然是好。
“你先去洗洗吧,免得待会儿呛着了孩子。”
“嗯,这是娘特意让厨房做的百合乌鸡汤,你多少吃点。”他指着几案上的甜白瓷盅,闪身进了净房。
等他洗去尘埃从净房出来,见到的情景就是这个样子——
他的妻靠坐在宽大的床榻上,一旁是两个转着骨碌碌大眼的娃儿,穿青衣的是哥儿,姐儿则穿着雪白衫子,两人都很努力地吃着自己的指头。小虎子也脱了鞋,穿宝蓝衫子的他可忙了,一下摸摸弟弟的脸颊,一下碰碰妹妹的小手,咯咯的笑声,显得无比温馨。
东伏羲的心迅速被一股暖流包围,溢出满满的甜味。
这是他日思夜想的家,是充满娇妻和孩子笑声稚语的地方:是能洗去他一身疲惫,让他安心喝碗汤的地方;是可以让他卸下所有伪装,无忧酣睡的地方。
他亳不考虑地加入由挚爱家人话声笑声交织而成的盛宴。
【全书完】
番外 失败的人生棋局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比旁人高上了不止一等,因为她出身优渥,顶着郡主的身分长大,朋友都是公主、县主,最不济也是勋贵家族的嫡女们。她从不与那些地位低下的人在一起,只觉得那些人就像恶心的虫子。
她如此高傲,却有一个人入了她的眼。
若不是见到那个出现在姊姊四周的少年,她不会发现这个世上有比她更漂亮,宛如天仙一样的人。
但是他很坏,眼光很差,每回随着舅舅和舅母前来,他谁也不理,只会追着她那什么长处也没有的姊姊走。
她没办法,被吸引住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姊姊的院子,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对自己笑一笑。
可他偏偏像没有看到自己一样,她主动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要是不合他的意,他就眼神鄙视,时不时耻笑,令她想掩面逃走。
他恶劣的行径还不只这些,后来她发现这些并不是只针对她一人,她所有的好友都没一个能入他的眼。
她缠着、黏着他,想尽办法出视在他面前,他有时会抓条蛇或青蛙放在她的裙子上吓她,只要她去向姊姊哭诉,他就会挨姊姊的白眼。
可……为什么她这么喜欢的人,挨姊姊的白眼却不反抗,反倒像捡到宝似的?
她满心不是滋味,论长相,她长得会比姊姊差吗?论内在,她琴棋书画也不输人。
日子像流水一样地过去,她这份隐晦的感情迎来的是他和姊姊的亲事。
她哭了许多天,随着姊姊好事将近,她这才下定决心阻止。
她得不到的,凭什么让姊姊得去?
起先她并不想要姊姊的命,好歹姊妹一场,但是渐渐的,她开始觉得家里要是剩下她这么个嫡女好像也不错,她不只能得到父母的独宠,所有的好处也全都是她的,姊姊既然这么爱护她这妹妹,舍弃性命成全她的想望,想来也不是不行吧……
后面那一连串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可恨的是,那个男人居然不要她,他说她连姊姊的一根脚趾也比不上,这是狠狠地打她的脸!
于是她像弃子般被丢弃了。
如爹娘所愿,她远远地嫁到富阳孔家。
孔家是个大家族,几代人全挤在一间大屋子里,说是六代同堂,难能可贵,在她看来根本就是一团乱。
家中的老夫人是不管事的,她嫁的这一房的大家长曾是两榜进士,但并未出仕,在浙江建了衡玉书院,自任为院长,育人子弟无数,在富阳颇有名声。
其他房的兄弟在文人雅士的圈子也名声显着,包含有名望的诗词大家,也有在笔墨图上展现才华的,唯一的缺憾就是少有在朝为官的人。
孔薰,也就是她的夫婿,算是少数在仕途上有发展的子弟。
婆婆是继室,但该有的体面和规矩一样也不少,可惜的是她膝下没有子嗣,除了前妻留下来的嫡子女。在这婆婆的要求下,她那夫君被过继过去,养在这位大伯母的膝下长大。
孔薰在她入门后才坦言,他是妾生子,可他自小聪明,年纪轻轻就拿下秀才功名,中举后加上大伯父刻意走动,促成了他留在富阳县就任的机会。
他为了表现迎娶她的诚意,成亲前就把两个通房给送走了,她对他这举动甚为满意。
这个家看着清贵文雅,那时候的她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心想,在这个看起来一派道貌岸然的家庭里,她想要立足还不简单,凭着那体面丰厚到教人不敢小觑的嫁妆,她就能理直气壮地在孔府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