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个女儿出事,宁馨长公主就觉得心力交痒,把手边的管家事务交给她身边得用的严嬷嬷。
宁馨长公主看着高高在上,但是身为当家主母,要理的事只多不少。
这会儿,严嬷嬷来回禀,宁馨长公主听见大女儿来了,便让严嬷嬷退下,重新拢了拢发丝,心中有些紧张。
舒婆娑进门后便向宁馨长公主请安。
宁馨长公主拉着舒婆娑的手,瞧她脸上没什么不对的情绪,这才道:“不是让你别来请安?有事让丫鬟们过来喊一声就是了。”
这些日子,也不知大女儿是怎么想她这个娘的,会不会觉得她偏袒小女儿,心里埋怨她不公平?母女间要是因为这样生分了,生了怨怼,又该怎么办?
两个女儿都是她心里的珍宝,她一个都不想让她们失望。
舒婆娑看着宁馨长公主那因为内疚而有些黯淡的眼睛,却不提那事,只说明来意,“女儿过来是想把嫁妆单子还给娘,那些让我规置在库房的大型床柜什么的,稍晚我再让人移到大库房去,母亲觉得这样可好?”
她伸手向玉玦要那单子,将单子放在案桌上。
宁馨长公主看了那好几折、几乎成册的单子,缓缓道:“这是给你的东西,虽然你没有嫁成,但你还是自己收着吧,早晚会用上的。”
舒婆娑也不跟她客气,点点头便收下了,又道:“还有,因为玉珊和玉诱不在了,女儿的院子如今缺两个大丫鬟,我想从院子里的二等丫鬟里提两个上来。”
“她们两个是我作主陪嫁去东王府的……”说到这,宁馨长公主就想起当初的那场闹剧。
如今一个女儿平安回来了,另一个风光出嫁,却名不正、言不顺地待在娘家。
瞧这一堆糟心事啊,宁馨长公主捂着脸就要开始哭。
“虽说娘的话那些丫鬟不能不听,但她们毕竟是我院子里的人,卖身契还在我手上,这种背主的下人,就算回到院子来,我也没办法用,母亲要是有好的去处,就打发她们去吧,我回头让玉玦把她们的卖身契送过来。”
宁馨长公主望着舒婆娑,心下难受。
这女儿她最是了解,外表看着和顺,实则外柔内刚,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更改。
“女儿啊,你是不是也觉得娘做得不公道,纵容舞儿抢了你的亲事?你如果怨娘就直说,你什么都不说,娘反而心里难受。”
舒婆娑淡淡开口,“娘是要女儿怎么说?”要她原谅妹妹的横插一脚、原谅妹娘亲因为受不住怂恿,无视她生死未卜,就答应让妹妹代嫁?
这种事禁不起追究,只会像粪坑一样,越挖越臭。
她是苦主,这会儿事情才过了多久,娘亲就来讨要原谅,也太不把她的心情当回事了。况且她不是圣母,也不是软柿子,她不强势地讨公道,只是觉得同为一家人,家是遮风避而的堡垒,家人应彼此支持,互相提携才对,不是同室操戈。
男人呢,有本事的都去外面闯荡挣家产了,没本事的才在自家抢,女人也是同样一个理,有本事的自己去外头找男人,没本事的才从自家人的碗里抢。
不管活了几世,她的愿望都很扑实,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平平淡淡到老,再平平淡淡的死去,这她最想要的生活。
她虽然不惹事,却从不怕事,她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就算是面对家人也一样。
“娘,我和妹妹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姊妹之间以后要如何相处,您不该操心女儿,而该操心妹妹。我身为长姊,也希望她能觅得意中人,得到属于她的幸福,可她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女儿实在不好再说些什么,娘自己看看办吧。”
她十康东词,一字一句宛如利箭,刺得宁馨长公王不知如何是好。
可舒婆娑能如何?当母亲为了更宠爱的妹妹,情愿将她舍弃的时候,伤了她就算了,可母亲有没有想过是欺君之罪?他们只知道自己疼爱的孩子在哭、在闹,惹人心疼,却完全没有顾虑事情的严重性。
为了避免闹大,现在她甚至无法要求一个公道,所以,她把“公道”给了爹娘。
其实该烦恼的人真的不是她,是那生出一堆风波败坏门风、被锁在院子里禁足的人。
妹妹用尽心机,如今却惨遭退货,该如何面对自己将来的人生,那不是她舒婆娑的功课。”
长公主府的母女俩处于微妙的情况中,东王府这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东伏羲郁闷地从小屯山回来后,过没几日便开始彻夜高烧。
自从婚事搞砸,他就赶走所有侍候的人,就连最亲近的随侍王喜也只有在侍候茶水及洗漱的时候才敢来敲门。
这一敲,王喜才发现东伏羲烧得不醒人事,火炉似的滚烫。
这还得了?该通报、该知会的,一个都没落下,东王府为之大乱。
太医院院判火速地赶到东王府,望闻问切之后,替东伏羲全身几处大穴施了针,并道:“世子的病体乍看是痊愈了,实则不然,加上他疏于调养,如今心肝热盛,阴虚火旺,又添上风邪入侵,可服用涨阴清热的药物。平时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将身子累坏了。”话虽这么说,但是他知道这样的老生常谈,没有半个年轻人听得入耳。
他是太医院院判,平日只要在后宫走动,向嫔妃们请平安脉即可。月前陛下一通命令,他便前前后后走了好几趟东王府。
能惊动皇上的,除了宫里受宠的皇子外,也就这位世子了,所以他哪敢轻忽,自然得把看家本事拿出来。
世子年轻,原先的病情若是慢慢调养,倒也无虞,这回却是凶险了几分。
当然,这样的话他哪敢对东王爷、东王妃直言,世子可是这两位的命根子,只能弯弯绕绕地重申要休息、要调养,注意中庸之道,然后去外头开方子。
东王妃命人拿了封常,送走太医院院用过药后,东伏羲睡得更沉了。
东王妃看了看他,并勒令院子的下人,“谁敢不用心看顾,仔细本王妃揭了你们的皮!”说完,她沉着脸把王喜叫到正院。
王喜心里叫苦连天,一进正院,双膝咚地跑下。世子啊世子,您这是害惨了奴才!
“给我说说,你是怎么侍候世子的?竟把世子侍候成这个样子。”
王喜愁眉苦脸,佝倭着不只晒黑一圈、裤腰也往腰内缩上好几寸的身板。
他冤啊,这一路风尘仆仆地跟着世子,连水也没能好好喝上一口,丝亳不敢松懈啊。但是这些事是他做奴才的本分,他哪敢拿出来邀功?
到时候邀功不成,又惹怒王妃,他小命休矣。
今天他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小厮这条路就走到头了。
谁都知道东王妃鲜少发怒,可一怒起来,连东王爷都只能躲到一旁去,因此该如何应对,下人们心里都有谱。
他规规矩矩地跪着,把自己跟着东伏羲到处奔波,探寻延安郡主,获得消息后着急地直奔小屯山的这番周折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说得声泪倶下,“王妃,小的侍候世子哪敢不尽心尽力,唯恐令世子不满意,但是,您也知道世子他有些事情,哪肯听小的的话?”
只要攸关长公主府的那位,谁的话主子都听不进去。
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魔星,东王妃哪里不清楚他是什么性子,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要什么,别人就会给什么,懂事起更是不好拿捏,无人治得了他,加上皇上和太后宠着,才得了京中霸王的浑号。
而他从小就心心念念延安,但凡有关延安的事,他都不会妥协,此番会不顾他人劝阻寻找延安也不奇怪。
儿子身边的小厮一批换过一枇,这个王喜算是时间最长的了,瞧着他对儿子挺忠心的,她也得到了想知道的消息,便不为难他了。
东王妃敲打过后,挥手让王喜下去,径自继续想着这桩事。
儿子对延安的态度,她这为娘的不是没有吃过醋,总以为小孩心性不定,就只是嘴上说说,过个几年,也许又会看上别的小姑娘也说不定,哪里知道他六岁看好了自己的新娘,到了现在十七岁,盘石无转移。
都怪她那位小姑长公主闹出这么一出偷天换日,害得本来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好亲事,闹成今天骑虎难下的局面,真真是冤孽!
延安那孩子看着是个好的,但是有那么个拎不清的娘,着实可怜,看来她是该找小姑好好表明一下自己支持儿子的立场。
东王妃轻车简从地出了门,回府时,却异常地绷着脸。
长公主听说东伏羲病了,居然想借坡下驴,哀求她把延平领回来,让延平侍候病榻,说这样侍候着,小俩口的感情也许会因为朝夕相处而增温。
她真想唾这小姑一脸唾沬星子,她要是真把延平领回来,儿子不只好不了,还会跟她翻脸,到时候两面不是人的可是她这为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