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平南一扬声,二十多名衙役打扮的男人冲了过来,腰上是衙门配刀,目光凶恶的靠上前。
见状的韩重华想放下女儿,走到妻子面前保护她,但是他才一动,身侧的慕容春秋一把擒住他,低声的说句“她能应付”,把他气得又急又恼,心口紧,暗暗绷着一口气。
妻子有难,他不能挺身而出还让她孤身面对,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你敢——”乔立春冷哼。
“你看我敢不敢。”他大笑着吩咐下人大干一番,不要怕伤到人,有事他担着,如今他可是万安县典史。
伹钱平南忘了,他所踩的地是万福县,由不得他作威作福。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脸色越来越铁青,两颗眼珠子也越睁越大,口里喃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
那不是乔立春,不是她,不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她几时会武了?还能把一根棍子当长枪使,动作、身形快得目不暇给,还没看她如何出手便哀嚎声一起,又一人倒下。
“将、将军?!”怔住的李英口中一喊,泪水莫名的流下。
“她……她为什么会战家枪法,还使得和将军一模一样……”情绪激动的张岚紧捉身旁人的手臂不放。
不只是她们,所有观看的东北女兵都不自觉的泣不成声,眼睛舍不得眨的看向一人独自对抗二十多名衙役的女子,她英姿勃发,神态凛冽,宛如万夫莫敌的战将,横扫迎面而来的千军方马。
她的身形、她的气势全都好像她们的将军……
“你……你居然敢打衙役……”看着朝他走来的乔立春,钱平南惊惶的跌坐在地。
再一看,他带来的万安县衙役全趴在地下呻吟,没一个人能站得起来,个个都伤得不轻。
“还想要孩子吗?”她居高临下,以木棍一端顶住他下颚。
“当然要……啊!我的手……”他还想逞能的装出不可一世的样子,谁知放在地上的手蓦地一痛,发出喀的骨碎声。
“要是觉得一只手不够,我还可以把另一只手也给踩断,好事要成双,你说是吧?”她目露出狼般的狠厉。
“我、我……”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要不要?”
“不、不要了,再也不要了,他们是你的,我钱家就算绝子绝孙也不会认回他们。”一见她又要往另一只完好的手踩下,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钱平南赶紧开口。
“好,你走吧!自个儿躲好些,有生之年不要再被我看到,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是、是,我马上走!”他连滚带爬的跑了,竟把他带来的衙役留下,回去怕是难以交代了。
倒是一旁的胡大夫笑了,二十多名伤患呢!他可要赚一笔了。
打完了,人也放松了,当乔立春回过身打算把木棍还给交给她的人,神色却忽地一愕,身后竟是一票红着眼眶的东北女兵,其中有几人低声的一唤,“将军……”
她像回到昔日的军营,忍不住一喊“编列。”
“是——”
一群身着劲装的女子动作敏捷的排成军中队形,整齐划一地站得直挺,目不斜视。
伹是一站定,她们全都愕然自己为何会听命行事,那张脸明明不是将军,可她们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动了。
“整队回府。”
“是!”
声音宏亮,中气十足,在李英、张岚的带领下,一群女子军从容不迫的走入慕容春秋买的宅子。
“娘子。”
“娘——”
韩重华、乔弘书父子一同朝妻子(娘)奔去。
“我没事,你们别……”她眼前一黑,人忽然厥了过去。
“你呀你,我要说你什么才好,都生了两个孩子还没察觉身体发生的异状,居然还和一群男人拼死拼话,你也要为我多想想,我老了,经不起你吓我呀!你看我头发都吓白了,你要用什么来赔我……”
明明是惊喜,却变成惊吓,一向身子骨养得很好的乔立春突然没预兆的倒下,把为她吊着心的韩重华吓得不轻,差点把女儿甩出去,赶紧去抱住两眼一闭的妻子。
他心急如焚地忘了自己是大夫,一手女儿一手妻子的急如星火,眼中泛着泪,脑中一片湿乱。
心想着老婆殁了他也一起去,他们不能被分开,生死也相随。
倒是胡大夫上前把了脉,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恭喜,韩重华如坠五里雾中,一脸茫然,几乎要跳起来和胡大去拼命,他妻子不醒人事还跟他恭喜,是恭喜他死了老婆好娶新妇吗?这昏聩的老匹夫!
直到胡大夫一眨眼,咧开嘴一笑,说乔娘子已有两个月身孕,韩重华还有种在梦中的感觉,飘飘然。
此事过后,乔立春被当猪养,不准下床、不准动作太大、严禁提任何重物,在丈夫大夫的严格把关下,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养胎,直到满了三个月才允许在院子走动。
由于家里又添人了,现在的院子真的不够住,韩重华又在县城里找了一座五进院的宅子,虽对方价钱开得有点高,但是里面有座风景秀丽的小湖,他一咬牙就买下了,大不了向某个姓慕容的借钱。
在乔立春快生的前一个月,他们搬进大宅子,而将近百亩地的药厂也盖好了,加紧赶工研制军方所需的药物> 一批一批的订单堆成山,必须增加更多的人手才赶得出来。
此时东北又派了两百名女兵过来,和原先的一百名女兵一起进驻药厂,她们原本就是军队出身,纪律好、效率高、反应敏捷,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把分内的活迅速完成。
只是……“将军,药材不够了,要不要再补上?”
“将军,你看这药磨得够不够细,需要再使得劲吗?”
“将军,装散剂的瓶子缺了,要再订几万瓶……”
“将军,你看这帐填得仔不仔细,要再加什么吗?”
“将军……”
“将军……”
不知为何,一来万福镇的女兵一和乔立春接触过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敬畏之心,一个接一个不约而同的喊她将军,怎么改也改不了口,彷佛她就是死而复生的战铁兰。
越来越多的人从东北过来,慕容春秋买的宅子住不下了,且这些已成平民身分的女兵也真奇怪,两人一间的屋子居然睡不习惯,一致要求换个地方,最好是一整排的平房。
曾经带过兵的乔立春立即了解她们的意思,她便在药厂附近买下一块地,盖了类似军营的屋子,有院子、有活动手脚的场地,成亲的可携家住进独栋独院的屋子,不肯嫁的另住在对面一排屋子,四人一间,睡木板床,井水自打。
没想到这样她们反而乐意,每日都很欢的喊着将军,即使乔古春极力否认她就是战铁兰——但是她能叫出每一位女兵的名字,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在这么混乱又忙碌的情况下,乔立春生下她和韩重华的第一个孩子,她自个儿的第三个孩子,母子平安。
转眼间,过了两年。
“娘,弟弟又不乖了,你快管管他,你看他皮得像猴子,都快爬上树了……”太顽皮了,淘气。
“嘻!嘻!捉不到,姊姊笨。”
一个穿着红肚兜、光着屁股的小童噔噔噔的穿过中堂,小短腿虽短却跑得很快,一溜烟爬过他腿肚高的门榄,朝正在喝蜜水的女子冲过来,小身子的气势锐不可挡。
“小心,别撞到你娘的肚子。”
乔立春又怀孕了,是第四胎,五个月,丈夫诊出是女婴。
夫妻俩欢喜地等着迎接女儿,“啊!放下放下,坏侈,我要找香香娘,不要爹,你臭……”小短腿踢呀踢,吵着要下地。
韩重华一手揽住儿子的肚子,朝他光溜溜的屁股拍下一掌。“为什么不穿衣服,姊姊喊你也不听。”
“因为我是野人,野人不穿衣服,也听不懂人话。”小豆丁装腔作势的吼了几声,捶胸拍肚。
当父亲的失笑,再轻拍一掌。“谁教的,真成小野人了。”
“父亲,是从西南刚搬来的那户人家,他们以前住在近沼泽地区,因此常听人说沼泽里面有野人,弟弟一听就记住了。”已长成小少年的乔弘书文质彬彬,眉宇间有股英气。
“这小子,好的不学尽学有的没的,罚跟哥哥一起蹲马步,每日半时辰。”
再不教都要登天了。
说是罚,其实小豆丁乐翻天了,他最喜欢男孩儿玩的东西,是哥哥的小尾巴,哥哥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很快乐,傻呵呵的乐着。
“娘,前头来了一个人,带着家人,他说他要见你,我让人给他上茶招呼了。”看着偎在母奈身边的妹妹,乔弘书很是羡慕,想靠过去,但他长大了,不可以再向娘撒娇。
“见我?”谁呀!
“慢点,别急着起身,双身子的人了还毛毛躁躁。”老母鸡似的韩重华亦步亦趋的跟着,唯恐妻子没个轻重。
自从药厂做大了以后,他已无暇到“一心堂”坐堂,便把“一心堂”送给胡大夫,更名为“仁心堂”,把胡大夫乐得胡子都翘了,至于原“一心堂”这招牌则从医馆变成了“一心堂药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