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米铺老张家的儿子,今年十六,我想先定下,明年八月再送嫁。”不到一年了,辛苦养大的女儿就要变成别人家的。
“恭喜了周婢,多个女婿来孝敬你。”菊芳妹妹嫁得好,周婶也能安心了,为人父母者早盼晚盼,就盼着这一天。
周婶笑得阖不拢嘴,却又故作不在意。“不敢指望,小俩口和和美美的我就舒心了,来年生个白胖孙子让我抱抱。”
“你家大儿呢?何时请喝喜酒。”周大都十七了,比她小三岁,她都两个孩子的娘了,他还没当爹。
乔立春想起另一个想当爹的男人,心里一阵发软,他对宝哥儿、贝姐儿有如亲生,两孩子都改口喊爹了。
“哎呀!另一件烦心事,别提了。对了,只顾着说话,都忘了你要再嫁,你要嫁给谁呀?周婶我听得很胡涂。”有人说是西村的王麻子,又说南林村的李拐子,连死了三个老婆的张阔嘴也在其中,莫非一女配三男?
她含笑地指指东边。“韩家。”
“韩大夫?”周婢大笑着拍大腿。“早说嘛!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眼睛没睁大随便一点,只想给孩子找个爹,若是韩家老大就妥当了,天作之合,当初我就看好你跟他……”
再没有比知根知底的再好了,打小就认识,两家也走得近,亲爹亲娘都不在了,还近在紧邻,大伙都瞧得见,有个锅碗碰撞的大家也帮得上忙,欢欢喜喜结个亲最相配。
虽然没有亲族帮衬,又各有负累,不过小俩口合得来最重要,都是好相处的人,不会恶言相向。
原本周婶还很担心,怕又是钱平南那样的读书人,薄幸又负心,为攀权附贵竟把嫡妻扫地出门,一对可爱又乖巧的稚子也不要,只想着自己,不顾他人死活的自私鬼。
还好乔立春选的是韩家小子,这下她真的可以放心了,交给他还有什么不放心,一看就知是疼老婆的人。
“周婶,我们打算在小年夜把事给办了,那天要请你过来帮个忙,像是桌椅呀、上菜什么的,总要有个人呼前喊后招呼,我和韩大哥办不来。”他们当天是新郎、新娘,总不好出面招呼客人。
嫁衣的事解决了,乔立春心里顿时轻松许多,虽是二嫁,伹她可是头一回上花轿,还真有点心中不太踏实。
她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吗?她不断自问。
不过以她和韩家目前的情形,不嫁似乎有些桩糕,韩重华老是当乔家是自个儿家的进进出出,时日久了,难免有不好的话传出,打扰她想要的平静,还不如两家并一家,堵住别人的嘴。
“成,那天也没什么事,我就过来帮忙,祭祖的供品有菊芳姊妹准备,我不操心。”
“那我就先向周婶道个谢,要麻烦你了。”两个小的也要找人看着,免得当日没人理会。
“哪里哪里,周婶乐意得很,这是一桩喜事,我来沾沾喜是好事,看我家那几个能不能找到一门好婚事。”盼星星、盼月亮,也就盼着儿女争气,成家立业生个崽。
乡下人家求得不多,吃得饱、吃得暖和、有田耕、有间屋子住,再求个风调雨顺、外头不打仗,这也就够了。
“对了,你们决定办几桌、请什么人,哪家的师傅弄席面?我得合计合计才不会出纰漏,虽是二婚也不能马虎啊。”周婶比新人还热衷,问个不停。
“韩大哥请了镇上酒楼的师傅,二两一桌的席面,约办个五、六桌吧。周婶也晓得我们虽是周家村的人,可是都离开好些年了,以前的交情也生疏了,所以就请当时我刚回来时帮我整理屋子和几个走得较近的人,稍微热闹办一下就好。”隆重伹不铺张,过个场表示她已是韩家媳即可。
“我知道了,你是怕人来闹场,还有不熟的人装熟来打秋风,放心,我晓得,会帮你盯场。”村子里贪小便宜的人可不少,拎两颗鸡蛋一把葱就带一家老少来海吃一顿。
“周婶真好,就跟我亲娘一样,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她肯定忙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晕头转向。
周婶难为情的红了脸,“说什么傻话,你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当闺女来疼,若是你娘还在的话……啊,不提了,提来伤心,人都殁了好些年……”
“是呀,人都殁了,过两日我再去祭拜,告诉他们我要嫁了……”那是乔立春的爹娘,她会代为上香。
“出来个人,跟你们打听个人。”
正当乔立春想着要置办什么供品时,门外传来无礼的沉厚男声,不想理会的她当没听见,以为没人回应,外头的人自会离去。寡妇门前是非多,二嫁娘亦然,她不自找麻烦3可是没想到外面的人瞧见门是虚掩的,居然自个儿推门而人,毫无入侵者的心虚,好像一扇门本就挡不住他们似的,大刺刺的如入无人之地。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来找人的。”
个头甚高的玄衣男子腰间配着长便,往院子一站。
人都进来了,乔立春想装看不见也不行,她娟秀的面容闪过一丝恼色。“找谁,报上名来,认识的给你指路,不认识的请你快走,我家没男人,不方便留客。”
这声音,这口气……很熟。黑衣男子身后的红衣男子神态张狂的走上前。“小娘子出来说话,我才好说个清楚。”
“不必,我在屋内你也听得见,男女大防得谨守。”
当是他家丫鬟吗?想使唤就使唤。
“小娘子不出来,哥哥我就进去了,若是发生什么事可别怨。”还没人敢拒绝他,小村姑胆子真大。
乔立春一听,整张脸都黑了,哪来的恶霸竟敢强闯民屋。“你给我站住,不许动,再动打残你双腿。”
“好呀!我正想让人抬,双脚走路太累人……吓!你真逞凶……”一只荼杯从屋内丢出来,差点砸中红衣男子引以为傲的俊颜,他身侧的玄衣男子抽剑一挥,免去他毁容的危险。
茶杯落在地,整整齐齐的一分为二。
“你们才是恶徒,敢在我家院子拔剑……咦!慕容春秋?”乔立春气得起身出屋,但看到来人不禁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远在西南?!
乍听自己的名字被一名村妇挂在口中,长得妖媚的红衣男子眼眸一眯。“你知道我是谁?”
“什么……啊!你说啥,我听不懂,鬼才知道你是谁。”从震惊中回过神的乔立春立即装出一副无知的模样。
“你刚喊出我的名字,本人正是慕容春秋。”他目光凌厉,大冬天的还摇着绘有桃花春渡的扇子。
“有吗?你听错了。”她装傻。
“本人的耳力是一等一的灵敏,三里外有人说我的坏话也听得一清二楚。”刁民,还敢狡辩。
“那是你病了出现幻觉,有病赶快医,别死在我家,我一个妇道人家搬不动一具尸体。”乔立春很后悔为何要一时冲动从屋子冲出来想骂人,方才不打照面就好了。
眼前的三名男子她都认识,而且颇有交情。
带刀的玄衣男子叫沉默言,御前三品侍卫,但配属于雍王府,是雍王的贴身侍卫,武功高强,剑法一流,当今能敌过他的人不多,为人严谨话不多,雍王在哪他便在哪。
那不用说,一身贵气的锦衣男子便是皇上最看重的雍王,也是继承大统呼声最高的人,皇上有意立他为太子。
而红衣男子她熟得不能再熟了——应该说战铁兰和他熟得像仇人,对他的性子和嗜好都了若指掌。
此人是慕容春秋,当朝丞相嫡长子,为人放荡不羁,不爱受拘束,放着京城的高官厚禄不要,跑到西南边陲当默默无闻的军师,为驻扎当地的定远将军出策谋划。
战铁兰和慕容春秋熟起来那年,正是战大将军战死沙扬的时候。当时的东北军,团乱,群龙无首,导致连连败战,丢城失守。
景仰战天鹰为人的慕容春秋便远从西南赶到东北,为战铁兰平息已散的军心,帮她走出丧父的伤痛,并推举她为东北将领,接下父亲的位置,重整了战家铁军的军容。
有几个月战铁兰和慕容春秋几乎是形影不离,一度被误认为是一对儿。
只是那时候战铁兰有婚约在身,守完三年孝便要成婚,两人之间像哥儿们擦不出火花,最后不了了之。
而后数年常有鱼雁往返,伹见面的机会不多,因为他们都很忙,不可能往来频繁。
不过最主要是避免君王猜忌,一个是西南的军师,掌握西南军军情;一个是东北军的女将军,麾下将士数十万,两大军种占据本朝军队三分之二,万一联合兴兵造反,那便是所向披靡,朝廷无人能挡。
“赵四,你听见了没,居然有人舍得让我死,我这般惊才绝艳的风流人物谁不往我身边靠,就她巴不得咒我死。”慕容春秋妖铯的桃花眼中迸出无比的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