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楚凡站起身,再不舍地看了秦如意一眼,才收起伤痛,目光锐利的瞪向洪泰峰。“恩师没想到我没死在大火中吧!”
“我的确没想到,但你没死太好了,脱险了怎么不禀告皇上,你知道皇上得知你的死讯有多伤心?”洪泰峰露出了笑容,若不是当事人,绝看不出那笑容之中的虚伪。
“恩师且听我缓缓道来……一切起始于皇上派我来金庆查案那一日起,有一日,学生的夫人秦如意在一间包子铺,遇上了一名醉汉砸店的事件,砸店之人乃是店主儿子,店主声称,他的儿子是饮了劣酒上瘾才导致性情大变,来人,将张清及其子张永发带上。”
不久后,包子铺店主张清扶着大儿子张永发上堂,前阵子还可酒醉闹场的他,如今已是歪着嘴、斜着眼、单手不断抖动之人了。
杜楚凡用眼神示意柳书阳。
柳书阳马上道:“草民诊断过张永发的病情,是长期饮用劣酒导致。”
“就、就算是喝了劣酒,和、和此案何关?”
这个周智超没说话,杜楚凡都要忘了他了。“周智超,你该当何罪?!”
“下、下官何罪之有?”
“张清曾到县衙告官,我命你认真看待,你……查案了没有?”周智超支吾其词,惹得杜楚凡大怒。“你该当何罪!”
周智超连忙下堂,跪在杜楚凡身前,连声告罪。
杜楚凡只是瞪了他一眼,便没再理会他,任他跪着,继而向张清伸出手,张清立刻递上一本帐本,杜楚凡把它交到了洪泰峰案上。“恩师,此乃张清包子铺的帐册,里头记载着每月万富酒庄来结帐的金额,张永发所饮的劣酒,全出自万富酒庄。”
洪泰峰脸色凝重的接过帐册,并未翻阅。
杜楚凡接着续道:“而后,我查到那些暴毙的县令死前皆收到过不明贿款,但循着贿款查到鑫茂钱庄就断了线索,为免打草惊蛇,我让夫人代为出面,见了鑫茂钱庄庄主李厚升,没想到,李厚升是以送贿来分辨敌我,前三任县令查了贿款,所以李庄主向县令陈述了冤情,但也害得那三任县令死于非命,而贪官周智超收了贿款却不作声,所以李庄主才转而找上我,试探我,相信了我的人格后,他告诉我,万富酒庄在这些案件中,果然是至关重要的角色。”
杜楚凡示意了严桐,严桐便让人为他捧来一只布包,这布包又放到陈俊昌的案上,陈俊昌不明白,杜楚凡要他打开,陈俊昌一打开,又看见人骨,吓得差点再次跌下椅子。
严桐一向严肃,所以面无表情,但柳书阳被陈俊昌这滑稽模样,逼出了冷笑。“李府有一小僮,名为小四,他父亲亦是经由柳先生相验,死于过饮劣酒,小四要跟万富酒庄讨公道,却突然失踪,这副遗骨经相验,是先被刀劈致死,后又焚尸灭迹,此遗骨符合小四的身型及年纪,是在小四故居的后院挖出的。”
杜楚凡继而望向陈俊昌,陈俊昌一愣,受惊的别开眼,杜楚凡正要开口,陈俊昌已主动跪到杜楚凡身前。“杜大人,下官知罪。”
“喔?罪在哪里?”
“罪、罪……”
杜楚凡很好心的帮他把话说完,“罪在奉皇命查县令命案,却一直未有进展,是为渎职!”
“是、是……”陈俊昌早被吓得趴跪在地,他偷偷看了洪泰峰一眼,没想到接收到的竟是来自吴昊充满杀意的眼神。
“所以,你承认是你拿下了李厚升,还制作伪证入罪于他,完全转移了对万富酒庄及小四命案的注意力?”
“是……不!不是!关于这一点下官冤枉啊!”陈俊昌差点认了罪,才发现杜楚凡提起的是不同的罪状。
杜楚凡也不与他多说,便要人带上应安府师爷贾贵达。
陈俊昌一看是贾贵达出卖了他,指着他的鼻子痛骂,“贾贵达!本府待你可不薄啊!”
洪泰峰眉头皱得更紧了,这陈俊昌果然是庸才,为了制止他说出更多不该的话,他沉声一喝,“贾贵达可一句话都还未说。”
陈俊昌像咬了舌头,马上闭上嘴。
杜楚凡嘴角一勾,接着道:“陈俊昌,你在大牢想偷偷杀我灭口,可惜我没有证据,但你没想到老天有眼,贾贵达奉你之命烧我杜府别庄,找上的人,竟会是严桐在江湖上的旧识吧,我循线逮到了贾贵达,他已经把你收受万富钱庄贿赂、制造伪证的事全招了。”
陈俊昌像是全身力气尽失,不发一语的瘫坐在地。
杜楚凡再命人押进来的,正是万富钱庄的庄主洪裕康及总管洪福,而洪泰峰的脸色已转为铁青。
“我将计就计,让人烧了我杜府别庄,并由义庄搬来了一副无名尸首取代我,在此灾中诈死,为的就是退居幕后,火烧杜家大宅是为了灭证,而我早就将所有相关罪证、证人藏在他处,大火是烧了我杜家产业,却没达到目的,我让人继续在义庄扮鬼,是为了不让人接近义庄,藉而发现我已取走前任县令的尸首以及义庄少了一副尸体代我受灾,也为了守株待兔,找到留下银子聘雇那两名地痞扮鬼的人,而那人,正是万富酒庄的总管洪福,恩师,堂堂刑部尚书洪大人,案件至此,您还需要我再说明吗?”
洪泰峰望着跪了一堂的犯人,他站起身。“楚凡,你不愧是我最看重的门生,这件案子在你手中算是破案了,此案我不能居功,就让我回禀皇上此事,你便了结此案吧。”
严桐快步上前拦住了正要离去的洪泰峰,吴昊也紧跟着上前,二话不说便对严桐拔刀相向,洪泰峰乘隙要逃,杜楚凡几个箭步上前,轻易的追上他,摘下了他的顶戴,一掌击向他的胸口,他呕出一口血,被打跌回堂上。
吴昊见状,使出极招,暗器出手,却不知道严桐本就是刻意逼他出手,要夺取他惯用暗器为证,得到证据后,严桐便不恋战,立刻将证据送给了杜楚凡。
杜楚凡接过银针,仔细端详,又交给了柳书阳。“柳先生你验验,这针与留在县令头骨中的,是否为相同暗器?”
柳书阳接过仔细一看,肯定的道:“与留在县令头骨中的暗器相同,是精钢所铸,针身镂有花纹,十分精细。”
“这便是退隐江湖已久、人称“鬼见愁”的惯用暗器,夺魄针,草民曾与鬼见愁交过手,想不到他退隐江湖之后,竟成了洪大人的近身侍卫吴昊。”严桐原先也不确定,毕竟时日已久,且吴昊的容貌也有了变化,所以才会刻意逼他使出暗器。
“恩师,我若派人抄了万富酒庄,您想,会不会查出张了这弥天黑幕的官员们到底有多少,而恩师您,又会不会名列其中?”
“杜楚凡,我终归是你的上司,你不能办我……”洪泰峰话未竟,就看见杜楚凡由怀中拿出了皇帝金令而噤了声,什么时候他已与皇上有了接触?
“在我诈死期间,严护院手上的线索收了网,他查到洪裕康有一名奶娘,本想调查洪裕康有什么人脉足以让他一手遮天,没想到,严护院带回了洪裕康奶娘亲笔画押的证词……洪裕康竟曾是恩师您家的养子,也就是与您有着养兄弟名分,洪裕康小时家贫,被送给了洪家为养子,一直养到了二十岁才归乡,虽未改姓认祖归宗,但对外也没再提及自己洪氏养子的身分。最后,纵观了这些的资料,我心痛的发现,当所有的不可能皆排除后,那么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必是肯定的答案。”
杜楚凡痛心地指着洪泰峰,曾经他十足敬重的长官、恩师。“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你!你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杜楚凡,你太过天真了,官海沉浮,落袋的钱财才是真实的,你的天真维持不了多久!”
“我本想让你亲眼见见,我以自己的实力飞黄腾达,但没想到……你见不到那一天了。”
洪泰峰看了杜楚凡及秦如意一眼,笑了。“看来你们夫妻俩无话不谈吧,那么我威胁秦如意的事,她也对你说了?”
“不,我不够信任她,才会在此案赔上了她,让她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让人把她得病的消息传回了京里,本是想藉由太后对她的疼惜,让皇上下旨若不能赐她
无罪,至少也让她就医,出乎意料的却迎来了太后,所以我顺势排布了此计,让太后将你的罪证带回去给皇上,让皇上不动声色的派你前来会审,就是要当堂揭发了你的罪行。”
“大人,我救你离开。”吴昊扶起洪泰峰再次迎上了严桐,他知道整个大堂之上,他只需顾虑严桐。
“杜大人,草民有个不情之请,请你让我与吴昊一对一决战吧!”严桐目光锐利的瞪着两人道。
杜楚凡要衙役押下了所有人犯,旁观的百姓们怕受波及,全都退出了大堂,他扶起了秦如意退离战圈,事到如今,他知道洪泰峰及吴昊逃不出严桐之手,他挂心的,只剩他最亲爱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