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楚姑娘大老远来,还劳烦你下厨,我们真是沾了邢老哥的光了。」
楚秋雨给众人福了一福,也不羞怯,大大方方笑道:「各位大人同我家邢叔叔是兄弟,那自然也是雨儿的叔叔了。侄女给叔叔做碗面吃,岂不是应该?以后叔叔们馋了,不方便去面馆,就让人捎句话,侄女立刻飞跑过来。」
「哟,这丫头会说话,爽快,哈哈!」
「可不是,到底爹爹是退伍的老兵,别的没学,倒是是说话爽快啊!」
众人不管是真心,还是看在酒菜和羊肉面的情面上,都夸赞了几句。
楚秋雨一一笑纳,末了又给众人倒酒,真是做足了晚辈的低姿态。
众人也真是饿了,一碗汤面很快就见底,吃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拍着肚子说道:「咱们的肚子受苦多少时日,如今可是终于享享福了。」
楚秋雨赶紧道:「叔叔们这话说得侄女都心酸,一碗汤面值得什么。以后叔叔们路过面馆,一定要留下吃顿饭,侄女给你们炒几个好菜,保管叔叔们满意。」
「哈哈,好,以后一定去,暂时还是再给我们再添一碗面,吃个痛快吧!」
众人都是笑起来,那小厮也是个有眼色的,赶紧抢了托盘和空碗去盛面。
楚秋雨又给众人倒酒,趁机同邢管事求情,「叔啊,我那小丫头看见她哥哥受苦,哭得怪可怜的。她平日勤快,伺候我爹也极尽心,我看着不忍心,您看矿上有没有什么轻省的活计,给他换一个,他识文断字,想必什么都做得来。」
邢管事瞪了她一眼,装了为难模样道:「你这丫头,就是滥好心,你以为矿洞里的事这么简单啊,说换就换了。」
楚秋雨苦了脸,很是委屈的样子。
众人见此,自然要问,结果听到只是要给一个罪囚换个轻省活计就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呢,你若说要放个人出矿山,那是不容易,可换个活计那还不简单?叔叔们别的能耐没有,就是整日管着那些罪囚的。放心,雨丫头,你邢叔叔不管,还有我们呢,前日那个计数的老武不是蹬腿了吗?就换这小子上,不用下矿吃灰,只动动笔杆子就成。」
「真的?那我可要好好谢谢叔叔们了。」
楚秋雨欢喜的眉开眼笑,赶紧给众人倒酒,小蝴蝶般地活泼。
邢管事指着众人道:「你们啊,还没吃到这丫头做的好菜就这般疼她,这事一口就应下来,可让我没法做人了啊!」
众人都是笑起来,「谁让你这个做叔叔的不疼侄女了,说起来,我家里大女儿也这么大了,一晃眼就半年没见到,也不知道有没有雨丫头这么聪慧?」
「那自然是有的,淑儿那丫头我见过,端庄文静,将来嫁个好人家,你就等着女婿孝顺吧。」
很快,小厮就盛了汤面送上来,众人一边说闲话一边又吃起来。
楚秋雨惦记道阳兄妹,找了个借口退下了。
第七章 也许是缘分(1)
返回灶间的时候,正巧先前兵卒带了兄弟来吃面,楚秋雨招呼好他们,又赶紧装了两碗送回暂住的房间。
道家兄妹都是红着眼睛,显见方才说起别后之事没少掉眼泪。
楚秋雨见不得这样的气氛,笑道:「道大哥,莲生可是同你告状,说我待她不好了?」
「没有!」莲生赶紧摆手,「我说姊姊对我特别好。」
道阳也道:「我还没多谢楚姑娘待莲生照料有加。」说着话,他欲起身行礼。
楚秋阑赶紧拦了他道:「我不过开个玩笑,你们还当真了。赶紧吃面吧,再晚一会儿怕记连汤都没了。」
莲生把碗里的羊肉往哥哥碗里拣,顺口问道:「雨姊姊,这里人连面条都吃不上吗?那他们平日都吃什么?」
楚秋雨刚要应声,道阳却是抢了话过去,「吃馒头饼子,也能吃饱。」
莲生点点头,显见是相信了。
但楚秋雨却是皱了眉头,想了想就去灶间拿了两个糠团子回来。
所谓的糠团子,就是碎稻壳或者麦壳,混合少量的苞谷粉做成的干粮,大梁即便最穷苦的人家也很少吃,因为实在太过粗糙,难以下咽不说,排出去也困难,有的人还曾被活活憋死。
莲生自小长在侯府自然是不知道这些,流放的一路上又有哥哥护着,后来更是留在面馆,虽然要做些活计,但吃喝却是不差。这会儿见到糠团子,好奇的咬了一口,结果下一瞬就吐了出来。
楚秋雨望了一眼神色里很是不赞同的道阳,说道:「这就是你哥哥嘴里的馒头饼子,这里的矿工每日都用这个填饱肚皮。你哥哥方才那么说,是不想你担心,但是我觉得你大了,多明白一些人间疾苦是好事。」
道阳脸色一黯,他知道楚秋雨并不是觉得莲生长大了,而是在指道家没落的事实,若是莲生还像从前一般娇养得不知世事,以后必定会吃亏。
他自然也懂这个道理,但做为兄长,还是本能的希望妹妹不懂事一些的好。
不过,暂时看来,把妹妹托付给楚家真是他活了二十年最正确的决定,眼前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姑娘,真的把妹子教导得很好。
莲生想着哥哥每日都要吃这样的东西,心疼的又掉了眼泪,把面碗直接推到哥哥面前,自己则抓了糠团子大口吃了起来。
道阳伸手去抢,焦急道:「快吐出来,你吃不了,晚上该肚子疼了。」
「哥哥能吃,我也能吃!」莲生却是倔强,死命往下咽,噎得脸色通红。
楚秋雨见此赶紧喂她面汤,抢了糠团子道:「行了,你尝尝什么味道也就罢了,万一晚上肚子疼,我和你哥哥又要操心。」
莲生想了想,点了头。
楚秋雨把自己的面分了莲生一半,招呼两兄妹道:「快吃吧,吃完再说话。」
道阳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而低头大口吃肉喝汤捞面,很快就把两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楚秋雨这才说道:「我方才走了人情,明日你就不用下矿了,许是调换去计数。」
「真的?」莲生惊喜的立刻喊了出来,她方才可是听哥哥说了很多,虽然不知道矿洞里如何危险,但只想想也知道一个人整日困在山洞里是如何可怜的事了。
道阳也是眼睛一亮,然而开口却是问道:「楚姑娘走人情,花用了多少银子,还是……」
「怎么,你要还我人情啊?」楚秋雨笑道:「你放心,我没用银子,就是应了一顿酒菜罢了。」
道阳放了心,面对这般善良伶俐的姑娘,他实在不愿说出这里的人折磨女子是如何的残忍。
「好了,吃饱喝足都早点睡吧,明日我和莲生还要跟着运铜车一起回去呢!」
楚秋雨也不让道阳出去,生怕有不知情的兵卒再把他撵回后边的破烂帐篷里去。
她亲自去送了碗筷,然后又打了盆热水给道阳洗漱。
道阳只洗了脸和手脚,那水盆就比墨都黑了,莲生出去倒水,免不得又哭了一鼻子。
楚秋雨安顿莲生上床躺好,拿了被子铺在桌子上。道阳个子高,整张桌子躺不下,双脚搭在窗台上倒也勉强。
许是很久没有这般吃饱喝足,脸脚又洗得干干净净,他很快就盖着羊皮祆睡着,打起了呼噜。
楚秋雨迟疑了一下,还是拿了他换下的棉祆坐在床边,借着昏暗的油灯缝补起来。
莲生想要抢,却被按进了被窝。
路上奔波,小丫头也累了,盖着棉披风也睡了。
楚秋雨一针一针,竭尽全力想要把这件破烂不堪的棉袄缝补整齐,顿觉头都大了一圈儿,自然也没有发现外屋桌子上的人已经收起了呼噜,一双清亮的眸子正顺着门缝,深深望着她投射在墙上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今日突然见到妹妹和楚秋雨的时候,道阳的心里是如何的激动,堂堂八尺男儿,几乎要忍不住掉了眼泪。
原本让他痛恨也夺走很多罪囚性命的大雪,因为站了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而变得多彩起来,妹妹穿了天蓝色的棉披风,辫子梳理得整齐,还戴了一朵小小的珠花,小脸红润很多,显见被照料得很好。
楚秋雨则穿了一件火红色的斗篷,领口袖口都镶嵌了白色兔毛,衬得本来就娇俏的脸孔更是灵动,好似突然掉落在人间的仙女。
这样的仙女,不是来探望别人,只是为了他而来……
那一瞬间,之前受过的所有委屈好像都不重要了,他甚至感谢上天降了这些苦难,若是没有这场大难,他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姑娘……
夜深了,楚秋雨终于把棉袄整治好了,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躺在莲生旁边就睡下。
第二日一早起来,莲生发现身边不见人影,哥哥不在,雨姊姊也不在,不禁慌忙去找,最后在灶间里发现两人,一个烧火,一个熬粥,她这才破涕为笑,「我以为你们都走了,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