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项姐说,打算重新出版《戏凤》套书,传给我当年的电子书稿。我飞快扫读过一遍,当下忍不住嚎叫,如果你有听过月圆时、站立在危崖上的荒野独孤狼对着圆月的嚎叫,对的,就是那样。
天啊!真不敢相信那会是我写的——当时我是这样嚎叫的。
将近二十年的时光。啊,天呀!
二十年了。有那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不,我知道时光就那么流去了,这所谓的“不知道”,只是一种感情的形容词。总之,我都不知道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甚至还记得当年在写《戏凤》故事时的光景。就这么过了二十年了?到底是哪里出差错了?怎么不声不响就过了二十年?
项姐说,我们可以视个人的感觉或需要,对故事作修改。我狠下心,就将故事作了一百八十度的修改,改得“面目半非”,我甚至将女主角殷莫愁都改掉了。
不是说原来的故事好或不好、或再相不相信那样的感情,而是,《戏凤》这个故事,如果让现在的林阿是来写的话,是不会那样写的,虽然,原来版本的故事很唯美、情深意痴,我也还是很愿意相信一见钟情此情不渝;但毕竟,二十年都过去了,不是吗?
所以,我大幅修改,改动的部分非常多。不过,仍保留了原来故事里的许多情节与桥段,毕竟若说在这日新月异的世界、三千年前的地球跟三千年后的地球有什么可以跟化石比天长地久的,大概就是人类的情事了;因为人类的感情变来变去就是那几桩模样有差、但结构神似的传奇。
所以,我一如既往地“自找麻烦”。因为女主角都换人了,个性、爱好、习惯、感情观不一样,所以对遭遇的反应也不一样。不是说,性格造就一个人的命运吗?这故事里真都是一些麻须的人啊!我爱你,你不爱我,我要你的心,你不给我你的心,那么,给身子吧。可给了身子又不满意,还一定要那颗心——真贪心,对不对?
关于故事的一点说明:
各个朝代对皇帝皇后皇太后等称谓各有不同,名称简直乱成一团。这故事背景既是个架空王朝,也就没有借用哪个特定朝代的体例,而是混在一起。至于臣属等对皇帝的称谓,干脆就用“皇上”一词,所以并不符合哪一朝代的史实。就这样。
二十年前的林如是是怎么样的呢?二十年后的我现在已很难想象。还会有另一个二十年吗?到那时候,林阿是我还会对爱情这回事有这种种感叹,然后写下这种种离合悲欢吗?
最后,以故事中山头茶棚门柱上的对联作结语吧!
入此情门一笑逢
越彼情槛众缘生
那么,它日江湖再相会了。
楔子
那一老一少,对着眼前约莫九、十岁,一脸稚嫩却满布无奈的小女孩,哭得淅沥哗啦,泪水与鼻水齐流,多有不舍。站在小女孩身旁那一男一女也是哭得淅沥哗啦,泪水直下,眼都哭肿了。
“奶娘,小红,你们不要再哭了。”稚嫩的声音与那显得冷静、带些无奈的小脸庞多有不协调。“爹、娘,你们也别哭了,你们一哭,小红跟奶娘又跟着你们一起哭。”
“都是爹不好,爹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殷家列祖列宗。”
“呜……奶娘、小红,我真舍不得让你们离开。”
“夫人,那么您就跟小姐说说,让我跟奶娘留下来。”小红哭着央求。
“莫愁……”殷夫人泪眼汪汪求着女儿。
“是啊,小姐。”奶娘擦擦泪水,“府里的仆役都遗散了,如果我跟小红也走了,谁来侍候小姐你跟老爷和夫人。”
“我不打紧。”
“小姐你不打紧,不必人侍候,那夫人呢,怎么办?谁来侍候夫人?还有,谁来打理府里上下琐碎。”奶娘寻顾四周,偌大的殷府里没有半点人烟,加之一些比较值钱的家当早被搬得一空,整个宅第显得空荡荡,园里的花草树木似也无精打采。
“这破园子哪还需要打理。”
听女儿这么说,殷老爷又淅沥哗啦哭起来。“都是我的错。莫愁,爹对不起你跟你娘。”
“这怎么会是老爷的错,都是我持家无方。”殷夫人又跟着哭起来。
殷莫愁小脸一歪,不理会爹娘,从袖中取出两张银票,递给奶娘跟小红。
“奶娘,小红,这你们拿着。本来应该给你们更多的,但你们也知道,家中没什么钱了,我把爹的一些字画变卖了,勉强凑出这些,你们收着。”
“这怎么可以!都给了我们,那小姐你要怎么办?!”
“没关系,真不行的话,我就把娘的嫁妆典当,总有办法的。”语气里的冷静老成,完全不似个九、十岁的娃儿。
小红哭叫起来:“小姐,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这里!在这里有一顿没一顿也比回去强。”待在落魄的官家都比回去贫困的佃户家强太多。
“是啊,小姐,”奶娘一把鼻涕一把泪,“从你出生起我就一寸一寸拉拔你到这么大,教我怎么舍得!”
“奶娘,小红,不是我要赶你们走,但现今我们也快有一顿没一顿了,留下来只是跟着受苦。”
“我不怕!小姐,求求你,别赶我走!”
“是啊,莫愁,”殷老爷与夫人跟着求情,“你让奶娘跟小红去哪里呢。”稚嫩小脸抽动了下,犹豫不决又不忍,显然动摇了。“但留下来大概只能吃半顿了,也付不出月例钱……”喃喃着,跟着猛摇头起来。“不成!奶娘女儿捎信来,希望接奶娘回去团圆。奶娘也到该享福的时候了。至于小红——”
“有人在吗?”门外突然传来高声叫喊。
一园子哭声不防止住,面面相视。“这时候会有谁上门来?”
“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哪处店家赊账了?”殷莫愁小脸严肃问道。
“没有啊。”殷老爷一脸无辜。
那会是谁?殷莫愁迈开短腿,走过去开门。
“殷大人。”门一开,走进一名身形福态的中年男子,身旁跟着一个与殷莫愁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
“原来是崔大爷。”殷老爷赶紧擦掉脸上未干的泪水,走上前。“请快别这么客气,我已经辞官很久了。崔大爷突临寒舍,不知有何贵事?”
来的是县城三大富户之一的崔大户。虽说是富户,但小县城里一个富户,仍比不得皇都州城的商家,甚至对比邻近较大县城里殷实的商家富户,也显得门庭狭小。不过,在这小县城,崔大户经商累积了一些财富,置了一些田产,身家毕竟比小县城里多半人家优渥太多,堪称一大户。只是,崔大户身为商贾,身分不高,引为憾事,殷家出身官家,门庭高尚,但家徒四壁,正好寻机上门。
“我想殷大人可能用得上这些东西,就自作主张送来了。”崔大户脸上堆满笑,吆喝身后的仆役道:“快把东西搬进来!”
四、五名仆役将一担担物品搬进院子里。
“崔大爷,这是做什么?”殷老爷连同殷夫人、小红奶娘简直看呆了。
殷莫愁暗暗数了数,有十来担,装满米粮、鱼肉、干货,甚至布匹等物品。“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大人笑纳。”崔大户搓着手,一边哈腰点头。“崔大爷何必这么客气。”
“哪里,应该的。”
殷老爷寻思该如何回拒,殷夫人注意到崔大戸带来的小女孩,弯下身,微笑对着小女孩。
“是崔大爷的女儿吧,长得真漂亮!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就出落得清丽脱俗。
“是的,夫人,正是小女,名叫若兰,来月就十一岁了。”崔大户忙不迭回答。
崔大户这般殷勤,实在有点奇怪。虽说她爹曾在朝中为官,但早已辞官无职,如今家道又中落,虽然身分地位较高,毕竟是虚,实质上与贫户无异。殷莫愁水眼汪汪看着崔大户,想不通他巴结她家的理由。
“来月就十一岁了?那长莫愁几个月。真是可人的孩子。”殷夫人赞叹。
“多谢夫人称赞。”崔大户忙道:“小女不过一平凡小儿,不若小姐聪颖秀慧。”
“崔大爷过谦了。若兰气质甚佳,有习读诗文吗?”
“有延聘教席在家,小女平日跟着夫子读些女诫、女论语等。”
读那些东西,不累吗?殷莫愁暗暗曜舌,有点同情地看着崔若兰。
“大人,夫人!”崔大户忽然叫起来,噗通跪下去,抓住殷老爷的手,迭声请求:“小人有个不情之请,请大人务必要答应小的!”
“崔大爷,你这是干什么!快请起来!有什么事请先起来再说。”殷老爷吓一跳。
“请大人务必答应小人的请求!”
崔大户虽仅是小县城的一名商贾之流,但在本地毕竟排得上前三大富家,这会儿不惜身分众目睽睽下曲膝相求,殷老爷简直无所适从。为顾及他的面子,也不及细问他究竟想请求什么,便迭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