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这家伙换上名家设计的男装,走在伸展台上搔首弄姿,她越想越觉得缪趣,忍不住捂着唇偷笑。
「应该有人教教妳,不准取笑我。」他慵懒地道,反手转起一片熏羊肉喂进她嘴里。
「取笑你又如何?」她好玩地挑衅。「难道你想打断所有开你玩笑的人的狗腿?」
「不,我通常会杀了他们。」他露出浅浅的笑。
宁馨的笑弧僵凝了一下,搞不清楚他是说真的,或者随口讲讲而已。半晌,她决定答案应该是后者。
「你真会开玩笑!」不过她已经失去谈天说地的兴致。
「妳又开始怕我了。」他恬淡的语意却一点也不为她的退却感到困扰。「继续和我说话,我喜欢听妳谈笑的声音。」
我喜欢妳这个!我不喜欢妳那个!她的生活似乎依存着他的喜好而运转,起码短期内必须如此!
伴君如伴虎。宁馨再度提醒自己,这是她甘愿选择的。
「你白天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提到,如果我还有其它需要,今天晚上可以和你谈谈。」她敛了敛笑闹的语气。
「妳需要什么?」他捻起另一口卡布沙,由羊肉和米饭调煮而成的中东传统食物,再度递向她唇畔。
看她吃比他自己进食更有意思。韩伟格笑笑。
「一支电话。」
「哦?」他扬高剑眉。
「我们的交易并不包括中止我和外界通讯。」她冷冷地坚持。「如果缺少通话系统和施教授联络,我怎么晓得你有没有依约做到守护考古队的工作?而且我每隔一周固定要打电话回台湾,向家人报平安。」
他考虑半刻,持起她方才未饮完的甘邑,不经意地就着口红印子喝了一口。
「可以。还有呢?」
这男人何时变得如此好商量了?宁馨一时之闲有点狐疑自己的好运。
「你手下那票娘子军完全不懂英语,我和她们根本没有法子沟通。」忆起差点被强剥衣服的景象她就很愤慨。「劳烦安排一个可以了解我在说些什么的侍女在此,好吗?」
「当然好。」第三口肉食继续哺进她口中。
咸辣有劲的口感相当美味,她却怔了一怔,心思稍微转移了。
「这是猪肉。」古怪的视线扫向他。「我还以为回教徒不能吃猪肉。」
「谁告诉妳我信奉回教。」他反问,亲昵狡邪的表情让人抓摸不清底牌。
确实没人提过,可是她一直以为中东人全部崇拜阿拉真神的法典。
从短短一句话便暴露出她对他的认识之浅薄。她了解韩伟格的程度几近于零,举凡他的背景、他的权力来源、他的谋生方式、他的国籍,甚至「韩伟格」三字是真名或是代号也一无所知。谁知道?他很可能名列国际刑警的通缉排行榜榜首,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呢!
隐匿在心灵深处的缩拒重又浮上抬面,而且每发作一次,强度就比前一次更多、更烈。
她的确怕他,出于一种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缘由。
宁馨移开视线,眼前那张轮廓俊美的脸庞突然不再具有吸引力。
「看着我!」韩伟格强横的大手突然窜过来,专制地捏住她下颚。
乍然而冲猛的动作惊扰了她浮动的心绪。她轻抽一口气,下意识旋向垫铺边缘,满心想拉关彼此的距离。
估计失当!位于她这一侧的水果餐抬被她踢倒在地毯上,三只水晶小碟摔成碎片。
「别动。」韩伟格立刻下令。
迟了一步,她的双腿临时收不回势,重重地落在碎片上。娇细的痛呼随之响起。
「呀!」一片半竖直的碎片刺人粉梅般的脚趾。
「让我看看。」他动手检验小小的伤口。
「好痛!流血了,怎么办?」她哭丧着脸,捧起脚踝控诉。
「谁教妳不听话。」
「姓韩的,都是你!你给我小心一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又惊又怒的矛头愤慨地指向他。
她天不怕地不怕,连死人骨头也敢挖出来玩耍,偏偏就怕见红。
「这么快就和我生死相许?」韩伟格忍不住好笑。也不过就拇趾零点五公分的血口子,瞧她嚷嚷得惊天动地,活像有人拿开山斧劈了她两刀似的。更绝的是,她泪眼汪汪的神情出乎于自然,甚至不是装出来扮娇弱、博取怜爱的。
他慢条斯理地抹掉足趾顶端的红珠子。第二颗又缓缓在伤口凝聚。
血!好可怕!
她恼起来又想踢人。「放开!」
螳臂焉能挡车!三寸金莲理所当然又被罪大恶极的歹人制伏。
似笑非笑的嘲谑在黑眸深处跳跃。
毫无任何预警的,他张口含住她的脚趾,舔掉流势缓慢的血液。
宁馨全身一震,反应能力彻底从大脑内退兵。
舔吮脚部!这应该算是一项极端卑躬屈膝的行径,向来被人类拿来折辱弱势的一方。而他,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平反这种谦卑的举止,转而成为诱引的手段。
妖惑又催眠的眼神紧紧锁住她双瞳,其中流转着戏弄,笑讽,终归统一成勾魂摄魄的魔力。
吸吮的动作改为轻舔,湿软的舌尖缠绵着她的脚趾,游移上脚跟,而后膝盖,徐缓推开遮蔽的衣障,戏引着凹陷小巧的肚脐,接着来到胸脯中央的峰谷,最后,黏粘上她微启的桃唇。
「别--」颤巍巍的羞退给与他更进一步侵略的空间。
她闻起来清雅纯净,真确地符合了韩伟格对于莲花的想象。高洁骄傲的莲花只适合远观,不供人赏玩,而他却想试试攀采它的成就感,将它纳入私人的收藏,仔仔细细把玩眷宠。
他完全不温柔。本质上,他就不是个温柔的人,也不觉得有必要细致地对待宁馨。
她承受得住,他知道。纤雅的皮相下隐藏着一身傲骨,使她拒绝太轻易地投降、示弱。
古铜的男体挑逗着他试图征服的乳白玉躯,抑抑绩续的喘息,来来往往的辗转。韶光踩跨过两具交缠的躯体,任由暗夜奢侈地损耗殆尽。
透过落地窗瞧向天庭,霜淡的暮色宛若晶莹明透的黑琉璃,映着澄辉的千里皓月。沙漠的夜晚,星点可数。
ΩΩΩ
「这件事情交由你负责,别让我失望。」韩伟格掩上一只卷案,扔给凝坐在右前方的男子。
男人稍微疏了神,克没接住直飞过来的文件。硬壳夹子砰地翻跌在大理石地板上,遍洒出十来张报表纸。
「当然。」他蒙上一层难堪的羞红,蹲下来笨手笨脚地拾捡着文件。
像只狗一样!韩伟格拧起不悦的眉心。
「你走吧!外交使节的用车和机场专机已经准备好了,你直接离境,不准在国境内逗留太久。我不希望让媒体看见一位理应访问法国的联合国官员出现在阿拉伯。」
男人的脸色红了转白,白了又红,蠕动着丰厚的嘴唇似乎想抗辩些什么,最终仍旧明智的选择缄默。
「韩先生,再见。」短悍的手拉开门把。
「顺便,」韩伟格冷冷出声,暂时制止他离去的快步。「替我带一句话给你的『老板』,我很不欣赏他暗中资助爱尔兰共和军的愚行。」
矮胖将军的脸孔倏然转呈死灰色。
「你--你怎么知--」他陡然拔尖了嗓门。
韩伟格无意回答他的疑猜,气定神闲的姿态与对方的慌乱形成极端对比。
「天下没有韩先生掌握不到的秘密。」幽幽的,清清的,会议室的暗角扬起一串鬼魅般的细音,分不出发自于男腔或者女嗓。灵幻的尖细音调充满诡嘲。
矮胖将军犹如被两吨重的水泥袋砸中,换来满头满脑的灰头土脸。
姓韩的不是人,是魔鬼!他张着隐形的天罗地网,牢牢捆缚着每只布偶,一举一动尽在他的操控中。
他究竟知道了多少?或者,他们该怀疑的是,究竟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我会把话带到。」重重挫败的访客拖着脚步消失。
墙角蓦然扬起刺耳的笑声。
「看样子,你吓坏了将军。」
「也该有人吓吓他们了。」韩伟格摆摆手,浑然不当一回事。「你也去忙你的吧!我三天之内要见到从中国送来的『货色』。还有,台湾考古队那边,有空替我过去巡视一趟。」
「是。」沿着墙角阳光照射未及的阴影内,一道瘦削的人形移向书柜,掀了掀机关掣,闪进设计精巧的暗门。「你需要的资料就在书柜第二层的保管盒,供君阅览--前提是,如果你能破解我设计的关卡。」最后一缕尾声被合拢的暗门隔绝。
书柜无声无息地滑回原来位置。
「布雷德……」韩伟格独自面对空荡荡的会议室,又好气又好笑。
那家伙明明被他遣派到世界各地跑腿,连睡眠待间也消耗在各国班机上,到底从哪儿挪出时间来设计谜题考验他的?
他缓步来到书柜前,先花了几分钟找到「保管盒」。这次,藏匿文件的收纳盒伪装成一面镜子,着实骗过他几十秒。「盒子」寻觅到了,他开始和镜框背面的拼图格子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