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客气一点!我第一次揍小孩子屁股的待候,你还没出生呢!」这口愠气憋太久了,她非抒发抒发不可。
小男孩恨恨地瞪她一眼。
老实承认,还当真瞪得她有点心底发毛。
「还不快点跟上来!」他粗声粗气地吆喝,脚下的速度加快了。
宁馨不敢放慢步伐,在他后头追得气喘吁吁,顿时很后悔为何要得罪自己的救命恩人。
「喂,等一下!」路经一条弯道时,她稍稍停下来,有些迷惑地打量右侧的街景。「我认得那块餐厅招牌!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好象从它底下走过去。小鬼,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妳很烦耶!」小男孩失去耐性地回头。「那种商业招牌城里起码有两百个。如果信不过我,咱们在这裹分道扬镳,妳自己想办法走回去好了,顶多我再去找其它外快。」
瞧不出这臭小子派头端得还满大的!
「好吧!姑且相信你一次。」她啐了一口,再度踏上跟着「灯塔」跑的艰辛路途。
两人左拐右弯地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停在一栋陌生的建筑物前面。
「到了,就是这里。」小男孩顺利完成任务。
宁馨细细打量这栋三层楼的建筑。虽然它的外观堪称坚固干净,然而她敢拿自己的荣誉打赌,假若这儿是「圣麦地亚会馆」,她愿意拜小男生为终生的导师。
「小鬼,你真的以为我连自己的落脚处都认不出来?」她蹙起燠恼的柳眉。
「妳懂不懂规矩?这裹是后门。」小男孩彷佛很遗憾自己高估了她的聪明程度。「一般观光旅馆禁止我们这种赚外快的小孩出没,我能把妳往前门正厅带吗?」
「噢。」他的说法满有道理的。宁馨不得不颔首赞同。
他们身处的街道还算干净,然而人烟并不稠密,斑驳的柏油路也坑坑洞洞的,感觉起来确实很像一般建筑物的防火巷之类的。
她谨慎端详着标的物,以及眼前一扇油腻腻的黄锈铁门。
「妳打开门进去,里头是厨房,只要交代厨师一声,他们会派手下送妳回房间。」小男孩讲得老气横秋。
「了解。」她试探性地推开一道缝隙,浓烈的肉糜香气扑鼻而来,可见里面确实是料理间,心头不由得多信了几分。「那就谢谢你了……咦?」
她才一转身,小男孩居然便跑得老远了。动作戌也真快!
上面那一个『戍』应该是一个心再加上戈,念ㄙㄜˋ但是注音打不出来!
「嘿!你叫什么名字?」她遥遥朝着远去的小影子大叫。
「阿--齐--」答案立刻回复。小男孩转个弯,失去综迹。
阿齐。听起来类似打喷嚏的声音。
「算了。」她摇摇头,打算在最快的时间内回房梳洗,尽快睡个好觉。
铁门推开,一股厚实得几乎呛鼻的食物气息熏向她。宁馨忍不住打了个货真价实的喷嚏。
蓦然间,一把大锅铲从正前方挥过来。
「喂!女人不能进来这里!」一位胖嘟嘟的师傅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宁馨吓了老大一跳,赶紧后退抵着铁门避过。等她离开中东半岛,她会找个距离最近的女权组织,申诉这些日子以来所遭受的不平等待遇。
「我在街上迷失方位,有个小孩带领我从后门进来。」她强迫自己发挥耐心,与这群异类周旋。
「小孩?后门?」所有工作人员停下手边的炊事。
仔细算了一算,厨房内约莫有两位穿著厨师装的男性,以及四、五位帮忙的手下。
「对,小孩。」她勉强挤出浅笑。「他自称『阿齐』。」
「哦--」大家显然非常熟悉这个名字。「妳是阿齐介绍来的。」
「不是『介绍』,是『带路』!」宁馨下意识纠正。「我本来就住在这问旅馆。」
男人们怪异的咧笑令她产生异样的不自在。
「OK!OK!」他们笑呵呵地安抚她。
胖厨师回身向角落的下厮打个手势,宁馨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一个手长脚长、相貌似黑猩猩的雄性哺乳动物拎起来。
「嘿!懂礼貌一点,我是客人!」她拚命拍打黑猩猩的手臂。
两造当事人的体型实在相差太多了。黑猩猩根本视她的花拳绣腿如同蚊子叮,随手一捞将她顶在肩膀上,搬运面粉袋还比扛她来得更具挑战性。
「你想干什么……喂……」粉拳像鼓槌一般,咚咚地敲打在肉墙上。直到今日,宁馨才真正体会到「蜻蜓撼石柱」的个中滋味。
她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误会,可以想见的是,那票男人漾露出来的笑容透着淫猥的意味,情况绝对比她预料的更加凶险。
壮硕而且散发体臭的身躯阻碍她一切视野。异发突起的状况非但让她感到心惊,外加三分的泄气!好歹她攻击得千万分辛苦,这头黑猩猩居然连步伐也没颠踬一下,太不给面子了!
头顶下的地板改变了面貌,不复庖厨内的油腻和腥膻气。俗艳的鲜红色地毯覆盖了她的整片视界。
黑猩猩踩踏上一条笔直的长廊,两侧廊上交错着核桃木雕门。每一扇门内究竟上演着什么戏码,她不得而知,但从缝隙间流荡出来的呻吟,想也知道剧情绝对排得上限制级中的限制级。
廊内的灯光亮得足以看清室内的装汉,却又暗得幽幽晃晃,完全搔到人心混沌的痒处。半亮半暗的明度彷如回到中古世纪的沙龙或酒吧,空气闲飘浮着淡淡的熏香,烟草和雪茄的气味交错在其间。不知从哪个角落播放着三○年代的幽怨情歌。一切的一切在在令她越思量越心惊。
宁馨不敢想象自己究竟沦落进何处,即使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我被骗了。」她喃喃自语,受骗的愤怒暂时取代了畏惧。「堂堂台湾T大考古系的高材生,居然被一个十岁不到的小毛头骗了!」
黑猩猩呵呵呵地蠢笑起来,犹自不客气地拍拍她的翘臀。
「不错!很好,一级棒!」
「嘿!你放客气一点!」她险险气晕了。
他的步伐终止在长廊的底端,一扇金、红漆相间的木门微掩着。黑猩猩随手敲了几下,径自走进去。
『老大,新货到了!』
砰地一响,宁馨被粗鲁地扔在地毯上,闪闪发亮的星星夺走她短瞬的视觉和听力。
『这娘儿们是谁?』沙哑的男声从右侧角落飘过来。
大房闲裹也是幽暗朦胧,四周的布置只能一言以蔽之--俗丽得四肢无力。传统的中东帷帐遮掩了墙璧的真面目,正中央一张四柱大床被轻纱笼罩着,偶尔顺着中央空调流动的气息而泛起波澜,看起来万分的诡异奇情。触目所及的颜色,除了红,仍是红。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各种不同色系的红。
这间特种营业的头头包准是艳红色的头号拥护者。
据说,酷爱红色的人,本质上具有隐藏的暴力特质。
除了床辅,室内另一张大家具就属角落的四脚桌。中东风情搭配着法式的家俱,气氛说有多不搭调就有多不搭调。
『阿齐钓她来的。』两人以叽哩咕噜的阿拉伯语交谈,让她鸭子听雷,有入耳没入脑。黑猩猩咧开大嘴邀功,『听说今天晚上要招待重量级的客人,咱们正好进个东方妞让客人尝尝鲜。』
宁馨不耐烦了。
「两位绅士,用别人听不懂的语言进行交谈是一种极端失礼的行为。」即使他们想谋财害命,也得让她当个明白鬼。
『这女人没几两肉!』书桌后的男人隐在黑暗中桃剔着。『而且嘴巴也利得像刀子,我可不想让她乎白得罪了姓韩的,坏了我的大事。』
『可是,老大,她的容貌长得标致。』黑猩猩急急地探出足尖,顶高她的下颚。『您看,东方女人很少长得像她这么清秀娇媚的。您瞧瞧她那身白钿钿的肌肤,还有那对胸脯也丰润得恰到好处……』
「你干什么!」她嫌恶地怒斥,挥开那只油臭味横溢的烂皮鞋。
「这种上等货,男人一抱进怀里骨头都酥了,哪里舍得不沾几口!」黑猩猩拚命推销她出去,希望换得几百块赏残。「反正老嬷嬷那儿有药可以让她乖得像猫咪,在床上够劲得像……嘿嘿嘿……」
两个男人一起发出淫秽的笑声。
「好,带她到贵宾室准备准备。」书桌后的男人挥了挥手。
宁馨再度被扛回黑猩猩肩上。全身血液迅速逆流向脑部,从眼前望出去的世界犹如经过哈哈镜的折射,开始膨胀变型,耳朵也响起嗡嗡的异响。
「故我下来!」她的脑袋快爆炸了,空胃被他的铁肩顶得几乎穿孔。「放开……」
他们重新回到长廊。黑猩猩打开某一扇门,接着,她像袋垃圾般被扔进软绵绵的缎铺。厚重的木门又喀答关上。
「我的头……」她呻吟一声,轰隆隆的耳鸣挑战脑神经的极限,脑部的充血随时可能从耳道迸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