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日,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吾不知其名,强名日道……
写完一页,她下意识的抬手一扬,一缕清风拂过书页翻到了第二页,要再照着上头的字写时,她这才发觉自个儿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竟然一挥手就翻动了书页!
她惊奇的试着再挥手,桌上那本书便随着她的动作不停的翻页,她玩得起劲,安静的书阁里一时之间只听见窸窸窣窣的翻书声。
玩了一会儿,她看向架上的那些书,试着想取下一本,结果她的手穿透了那书,压根就碰触不到。
她试着扬起手来,想把那书给扇出来,但那本书还是文风不动的待在架子上。
她讪讪的重回桌案旁,本以为自个儿多了个了不得的能力,原来顶多只能用来翻动书页,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她沮丧的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继续用手虚写着字。
写着写着,脑海里忽然掠过一座恢宏的大宅子,比起先前去过的朱老爷家还要更恢宏大气、更宽敞,也更华美。
接着仿佛有几个人在她耳边说——
“大姐……这回该由我去!”
“由我去才对。”
“该我去。”
她蹙凝黛眉,顺着几人争吵的声音,想要再进一步看清她们的面容时,却模糊成一片,然后所有声音全都消失了。
“那些人是谁呀?还有那座大宅子怎么看起来很眼熟?”她疑惑的自言自语。
第4章(1)
孟家人平时各忙各的,但每逢初十,住在祖宅的孟家人都会聚在膳堂一块用膳。至于其他族人,只有在逢年过节或是特殊的日子,譬如先前孟息风冥婚之事才会回到祖宅。
这晚刚好是初十,膳堂里除了孟清聿夫妇与孟息风,住在祖宅的三个长老和孟息钧与孟息澜也来了,孟息澜身旁还坐了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
白荷虽然无须吃喝,也跟着孟息风过来凑热闹。在座的除了那姑娘,其他孟家人都开了天眼能瞧见白荷,故而钱苡安特别为她安排了一个席位,就在儿子身旁。
桌上摆着满满一桌菜肴,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白荷能看不能吃,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菜,试图想闻
闻它们的味道。
坐在另一头的五长老瞧见她一脸馋相,忍不住打趣她,“白荷,你要是想吃,可得赶紧想起自个儿是谁,等你回去了,老头子我就让府里的厨娘给你烧一桌好菜,亲自送过去给你吃。”五长老模样生得矮矮胖胖,蓄着一把白胡子,素日里总是笑咪咪的像个老顽童,白荷偶尔也会去找他说说话,因此两人已有几分熟稔。
她眼巴巴的望着靠她最近的那道酱烧茄子,委屈的表示,“我很努力在想了,可我的名字像是被谁偷走了,怎么也找不回来。”
坐在五长老身旁,另一名高瘦的八长老瞅她一眼,桴着下颔的那绺山羊胡子,徐徐出声道:“老夫想起以前曾听闻一件事,有个人出了意外,同样也忘了自个儿是谁,结果有人敲了他一棒后,他便想起来了。”
五长老闻言,登时一脸兴匆匆的提议,“要不咱们也敲白荷一棒。”那模样像恨不得即刻找根棒子来试。
孟息钧连忙提醒长辈,“五长老,白荷是魂魄,可没法依样画葫芦,照着敲她一棒。”那一棒敲下去,也敲不到她的魂体。
被他一提,五长老也记起了白荷眼下只是魂体的事,但却不想在小辈面前掉了面子,骂了他一声,“你这小子怎地如此不知变通,她是魂魄敲不得,咱们难道不能拍她一记五行雷符吗?”他擅长卜卦测命,不擅符箓,想到什么符就随口一提。
一旁的孟息澜瞪大眼,“五老长,你同白荷是有多大的仇,这是要把白荷给炸得魂飞魄散吗?”白荷是魂体,可经受不起五行雷符的威力。
“胡说!白荷这丫头常来陪我老头子说话,就像我孙女一样,哪来的仇。既然五行雷符不能用,总可以用别的符嘛。”五长老强辩道。
坐在孟息澜身边的孙芳苓,瞧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一直提白荷的事,忍不住睁着双眼朝孟息风身边看去,不过她没开天眼,瞧不见白荷。
“风表哥,这位白荷姑娘长得什么模样啊?”她娇软的嗓音问着孟息风。她母亲是孟清聿的妹妹,两个月前与孟息澜订了亲,两家准备在十月时为他们完婚。
孟息风看了白荷一眼,她模样生得清丽秀美,黛眉杏眼,饱满小巧的唇瓣,宛如一颗樱桃,十分诱人。
一旁的白荷好奇的想知道他会怎么形容她的长相,却听见他说:“她长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你这有说等于没说嘛。”白荷笑骂了句。
孙芳苓也娇笑出声,“那在表哥眼里,我是不是也是长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孟息风没接腔,因为白荷正附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
“欸,你这位表妹是不是心悦于你?我发现吃饭时,她一直在偷看你。”
孟息风不假思索的否认,“没这回事。”不管以前孙芳苓是否曾倾心于他,但她如今已是息澜的未婚妻,兄弟之妻可不能戏。
“是吗?”白荷不太相信,直觉他这表妹对他定是芳心暗许。
瞅见孟息风只顾着与白荷说话,没搭理她,孙芳苓再出声道:“风表哥,你在同白荷姑娘说什么?”她看不见白荷,也听不见白荷的声音。
“没什么。”孟息风无意对她多说什么。
五长老笑呵呵的指着孟息风与白荷,调侃道:“他们小俩口都冥婚了,已算是夫妻,夫妻之间难免说些悄悄话。”他平日虽然总是带着一张笑脸,看来平易近人,不过他一双眼却很毒辣,能看出孙芳苓对孟息风仍余情未了。
当初她想嫁的便是孟息风,两家长辈也有意撮合他们,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孟息风得知堂弟孟息澜对这位小表妹心生爱慕之事,因此拒绝了这门亲事。
而后,孟息澜向孙家求亲,后来虽发生了一些波折,不过两人还是订下了亲事。
既然她已许了孟息澜,在他看来,就该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免得再招惹出什么事端来。
听见五长老的话,孙芳苓搁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收紧。
孟息澜替她夹了些她爱吃的菜到她碗里,哄着她,“芳苓,你爱吃红烧鱼,多吃些。”
孙芳苓一双明媚的水眸望着孟息澜,秀眉轻蹙,艳丽的脸庞上流露一抹担忧之色,“澜表哥,我听说白荷姑娘不能离魂太久,拖得太久她的肉身就会衰亡,这是不是真的?”
“嗯,不过咱们大伙都已分头在帮着打听白荷的来历,大伯也派人往北方去打探,也许很快就能有消息了。”他性子大剌剌,但面对心上人时,语气分外温柔。
孙芳苓一脸关心的表示,“希望能快点打听到白荷姑娘的身世,送她回魂,我好想亲眼见见她本人呢。”她与几个表哥可说是一块长大,孟息风这人性子一向淡漠,但适才他在与白荷说话时,那眼神隐约透着分柔意,她从没见过他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
当初爹娘要将她许配给他时,他毫不留情的拒绝,带给她的羞辱让她至今难忘。凭什么一个才相识不久的魂魄能得到他这般相待,而她这个与他一块长大的表妹却得不到?!
孙芳苓暗暗朝孟息风身旁那看不见的人投去阴冷的一眼。
白荷浑然不觉,因为这时孟息风竟然将桌上的每道菜都夹了些,盛到一只空碗里,摆在她面前。
她心头顿时五味杂陈,泛着抹酸酸甜甜的滋味,“我又不能吃,你替我夹这么多菜做什么?”
“你来孟家也有半个多月,这么久未曾进食,应当也很怀念食物的味道吧。”
听他这么说,她心头一热,正感动时,却听他接着再说:“这种看得到却尝不到的滋味如何?”
哼,她就知道他哪会这么好心,原来是想气她,她没好气的嗔他一眼,磨着牙,假笑回道:“非常好,你要不要也来试一试?”
孟清聿与妻子钱苡安互觑一眼,会心一笑,白荷也许以为儿子是故意气她,可他们看得出来,儿子不过是想藉此刺激她,想让她早日想起自个儿的身分。
看来经过这段时日朝夕相处,儿子对白荷已动了心。
用完膳后,白荷跟着孟息风离开膳堂,她一路心不在焉的想着适才临走时,孙芳苓跑来对孟息风说的话——
“风表哥,当初你中了那恶咒时,我没能力帮你破咒,即使恨不得以身相代也没办法,幸好老天有眼,让白荷姑娘替你解了咒。白荷姑娘对你的救命之恩,我也很感激,我回去后也会帮着打听白荷姑娘的身世,希望能帮她早日回魂。”她说着这番话时,眼神柔得似水,娇娇柔柔的嗓音也透着抹缠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