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妹总有一日会想开的,毕竟她娘是那样死的,心头那股子怨恨总是需要多点时间才能化开的。”见平宛脸上满是惆怅,平子丹亲斟了茶水端上,愤怒与不平没有在她的脸上显现,她细声细气地说着开解的话语,看似柔婉,但她不过是在提醒平宛,那平子甄与平家有亲,亦有仇平宛喝了口茶,压了压胸臆之中的燥怒,她这般精明的人,又怎会听不出平子丹话里的挑弄之意。
她缓缓抬头,厉眸一扫,嘴角似笑非笑,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先是不语,直到盯得平子丹背脊发凉,才开口说道:“这等伎俩在我面前算不上什么,我知道你一直嫉妒我看重六丫头,可你别不服气,她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鬼,就是你们这些丫头做不到的。”
她话锋一转,“若是你这回真能处理好这事,我自然会全了你的心愿,待我死后,你就会成为平家说一不二的家主。”
听到平宛的话,平子丹的心中彷佛有什么爆了开来,努力了这么多年,终点终于出现在眼前,怎不叫她心花怒放,现在唯有一件事让她放心不下……
六妹妹始终是个障碍,她得好好想想,这回要如何将六妹妹彻底驱逐于平家之外。
一阵浓郁的胭脂味袭上凤连城的脑门,呛得他头昏脑胀。
这几年来,因为平子甄的关系,他的屋子里不再熏香,顶多就是熏个药香,习惯了清淡,现在骤然闻到这么浓的胭脂味,他还真是不习惯。他抬头,发现了不属于自己院子中的两个陌生女人,身段婀娜、容貌姣好,一双眼瞪着他就像看到了什么金山银山似的,闪闪发亮,一阵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他不能猜、不想猜,因为他怕自己若是真猜着了就会火冒三丈。
他冷声问道:“你们是谁?”
“奴婢叫春俏。”
“奴婢是春娇。”
既然自称奴婢,就是个丫头,凤连城心中那抹不祥更盛,再开口已经是咬牙切齿,“谁让你们来的?”
“是世子夫人。”
轰地一声,心火立刻窜得如天那么高,他再问时,声音中已经染了杀气,连他那张俊美的脸庞也变得阴沉而骇人,“她让你们来干什么?”
“说是世子爷上火,让咱们姊妹……”春俏话还没说完,凤连城已经爆吼一声“滚!”
“世子爷……”两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翻脸就翻脸,虽被怒吼吓得抖了抖,可是她们心里还作着美梦呢,没人想要离开。
这可是个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世子夫人答应为她们开脸,而且现在世子爷身边别说是妾室,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若是她们能得到世子爷的宠爱,以后在那些下人面前可是多大的脸面啊!
瞧着两人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不但没有落荒而逃,那惊惧的眼神中还藏着深深地渴望,凤连城气坏了/抬脚踹倒了身边的几张桌椅,不等那两姊妹花再说话,便像匹马般冲了出去。
那该死的女人,竟然敢把他当垃圾,扔给别的女人,他要掐死她,一定要、现在就要!她怎能如此忽视他的存在,这样折辱他的骄傲,就算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也没有权力这么做!
凤连城怒气冲冲地疾步而行,理智早已被胸臆中的怒火燃烧殆尽。他绕到了离他院子不远的笑云居,不理会想要向他屈膝行礼的丫鬟,直接冲进平子甄的屋子里,但进了屋子却不见一人。
扑空的凤连城转头再看向丫鬟,咬牙问道:“世子夫人呢?”
“世子夫人去替平家的七姑奶奶换药了。”许久未见世子爷这样形于外的愤怒,丫鬟登时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细声细气地交代了平子甄的去向。
“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既是去了姨妹哪里,他就不方便去了,但不找她算帐又不甘心,索性一屁股坐到窗户边上平子甄特意摆着的长榻上,就这么等着她。
他偶尔会见到她无事时躺在这儿看看书、发发呆,精力旺盛的他总嫌她白日里这么躺着无趣,可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躺下来,他还得等在这儿找她算帐呢!
他双手放在后脑杓,眼珠无聊地转啊转的,突然间,他坐起来,愕然地瞪着这间屋子。
这哪里像是一个世子夫人的房间,多宝格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几个拿来插花的瓶子外,什么装饰都没有。还有那最简单的帘子,素色的,没有绣上什么花鸟图案,就像随时会被人遗弃似的挂在那儿。
凤连城猛地跳了起来,冲到梳妆台前,手一掀,只见那首饰盒里头一样空得可怜。他怒道:“可恶!”
以前没仔细瞧,仔细想,今天这般观察了之后,凤连城只确认了一件事儿,她当真没有打算在这儿久待,瞧瞧这房子多空,没有任何一样是她个人的玩意儿。
这个发现让他胸中那熊熊的怒火如被泼上一层油般,火势更加猛烈。
她当真没把这当成是她的家,这么空旷冷清,没有一丁点家的感觉。
看着这间房子,他知道她把王府当成暂住的栖身之地。很多事情若不细想就不会发现,以前他总以为那时她说会离开只不过是随口说说的,所以他从不往心上去,她对他冷淡,他也认为那是她的性子使然?若是当真不将他放在心上,她又何苦每每耐着性子去同王府里的几位夫人周旋?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她今年及笄,他们就会圆房,然后会像正常的夫妻一样生活一辈子。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准备离开,所以她让自己像个客人似的住在这简陋的屋子里头。
明明接受她是那样的理所当然,从头一回见她,她就彷佛应该存在于他的生命之中,但原来她想做的一直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对未来的美好想象瞬间崩塌,凤连城有些颓然地再次坐回榻上。他怔怔地发着呆,直到门外传来了她清亮的嗓音,一个念头闪电一般快速地窜入他的脑海——
留下她,不准她离开,她是他的妻,没有资格把他这样推给旁人。
凤连城蓦地起身,正好帘子掀起,与平子甄四目相望,她眼底的愕然这样明显,他知道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怒火再次升起,凤连城几个箭步冲上前去。
随着她进来的春草见他来势汹汹,想要挡住他,却被他一把拨开,倒在一旁,一时半刻起不了身。
见状,平子甄柳眉微蹙,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自己是哪里惹到他了,他就已经冲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一副想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凶狠模样。
她问:“你这是怎么了?”
相处了三年下来,基本上凤连城算得上是个温文儒雅的人,就算真的惹得他不开心,他也顶多黑着一张脸,赌气不肯说话,真的像这样怒目而视、气得像想要杀人一样还是头一回。
自己有哪儿惹到他吗?应该没有吧……她不但没有惹他,还贴心得很,打前两天在唐家发现他的“冲动”之后,她就让管家挑选了几个家生子,由她自己亲自点了两个,送到他的院落去。
难道是那两个丫头伺候得不好吗?还是他太挑了?
第6章(2)
平子甄瞧着凤连城,那眼神就像是瞧着撒泼的孩子一般,透着浓浓的无奈。
任何人被这样的眼神瞧着都会很不高兴,尤其是像凤连城这样骄傲的男人,看到这眼神,觉得自己被羞辱得十分彻底。
她竟然以为自己只是在发小孩子脾气!他早已经是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了,难道她从来没有发觉吗?
“为什么送人到我的院子里?”他抬脚又往前踏了一步。
平子甄向来习惯了一个人,也从来不让人这样靠近她,因此对于他的逼近,她下意识想要躲开,可是只要她挪一寸,他便逼上前一寸,惹得她皱起眉头,但仍努力抑下不悦,同他说理,“你有需求,我让人过去伺候你,有什么不对吗?”
“她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让她们来服侍?”
“要不然该谁去服侍?这种事强忍着不好。”为医者,平子甄就事论事,倒也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动不动就脸红羞怯。
这种事强忍着不好,他也知道啊,问题是她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这该是谁的责任啊?
气上加气,凤连城又欺上前一步,他的前胸几乎抵到她身前,两人之间没有间隙。
平子甄想退没有地方退,不知他为何这样步步进逼,索性抬眼瞪他。她的脾气可不比他小,不过是平素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众人皆以为她是个没脾气的罢了。
“这不该是你的责任吗?你是我的妻子!”没有半分迟疑,凤连城很理所当然地答道。
“世子爷明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们……”
敢情当真是来找碴的吗?老太君和他都很清楚她的进门不过是一场交易,她医治他,而他们凤家则提供庇护,如今他怎这样一副指责的模样,活像她有多么不尽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