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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等一下喔!我先研究一下。」大汉戴上眼镜,开始查阅手册。「私闯民宅、私闯民宅……私闯民宅算什么罪?」

  他还问犯人哩!

  「我不清楚,以前没闯过,直接填『私闯民宅』就好?」郎云建议。

  「也好,马马虎虎,大家都不要太计较。」大汉冒险瞄一眼沙发区的小女人,被一记火眼瞋回来,嘴里登时嘀嘀咕咕,「我说喔!年轻人,你也很不容易!我们村里起码十五年没有犯罪纪录了,你一来就破了戒,害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要抓你,还是要颁奖给你。」

  叶以心决定自己受够了两个男人的满不在乎。

  「汉叔,你做完笔录就把他赶走,别让他再来打扰我了。」她起身走出去。

  郎云欣赏了一下她曼妙的背影。「她的脾气一直都这么倔,还是只针对我?」

  大汉也望向离去的大姑娘,眼色微微一黯。

  「心心从小在山里头长大,虽然比其他小孩文静一点,性子还是很天真可爱的,村子里的人都疼她疼得不得了,直到……」大汉顿了一顿。「唉,总之经过一些事情,她的性子改变很多,最近几年整个人都沉潜下来。」

  「你是指,直到她丈夫过世之后?」他低沉地问。

  「是了。」

  「她丈夫是如何过世的?」

  「阿国啊?他出车祸死的。」大汉摇头叹息。「那天他一大早就下山办事情,没想到中午我们就收到山下警察打来的电话,说阿国出车祸了,他们在他皮夹里找到我相好的花店名片,再辗转找上村子里来。」

  原来早清花店那只母老虎是他相好,郎云很明智地保持缄默。

  「后来呢?」

  大汉把眼镜摘下来,掀起衣角擦一擦。「心心当天立刻赶下山。我们都以为阿国住几天院就没事了,谁知道隔了一个多月她再回到山上来,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只说阿国已经走了。」

  「这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他咀嚼每一丝讯息。

  「大概四年多了吧!我想心心也真是可怜,阿国下山那天他们刚吵完一架,吵得好凶,附近的人几乎都听见了。谁知道阿国突然就过去了,让他们连和好的机会都没有。」大汉突然想到,自己一直在被人问话,到底谁是警察谁是犯人?「喂,我说你啊,你不要一直问我问题,你自己叫什么名字?」

  「郎云。新郎的郎,青天白云的云。」他很合作。

  「噢,我写一下。」大汉尽责地把犯案人的名字填上姓名栏。「几岁啦?」

  「三十三。」张国强死亡的时间和他醒来的时间很接近,郎霈主张的骗钱事件也约莫在同一个时期,这中间又有什么关联呢?

  「你到底认不认识阿国?」大汉忍不住问。「我本来以为你和阿国是亲戚,才会长得那么像,想想又不太可能,阿国在台湾应该不会有亲戚。」

  「为什么?」他好奇道。

  大汉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一下,压低声音。「我跟你说,你不要讲出去,不然我是做警察的,会惹上麻烦!」

  「我绝对不会讲出去的!」他保证道。虽然利用山村中人的纯真来打探消息有缺厚道,现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其实阿国是个偷渡客。」大汉眨眨眼。

  「嗯?」偷渡客多半混迹在大城市里讨生活,怎么会跑到荒山野岭来?

  「阿国大概七年前出现在我们村子里,当时两袖空空,连行李都没有。我盘问他的身分时,他含含糊糊的说不上来。我看他人不错,当时村子里刚被一个大台风吹得东倒西歪,需要壮丁帮忙修理房子,所以就让他留下来打打零工。」大汉不禁竖起一根拇指。「这个阿国一开始虽然笨手笨脚的,不过学任何事都很快,而且不久之后认识了心心,两个年轻人就谈起恋爱来啦!后来阿国才告诉我们,他是来『逃难』的,我想他八成是个偷渡客,可是大家已经有感情了,我也不可能把他举报出去,你说是不是?」

  郎云心中有个警钟敲了一响,但是太过模糊,看不出具体形象。

  「如果没有身分,他和心心怎么结婚?」

  「喜宴只是一个形式,就在村子里办一办,全村的人都是见证人!反正村民们都像一家人一样,也不在乎那些注不注册的小事。」

  「阿国长得真的跟我很像?」脑子里的警钟越来越响。

  「怎么不像?我一看你还以为看到鬼咧!」大汉瞪他一眼。「不过说像嘛,又有点不一样……阿国不像你看起来冷冰冰的,一副人家欠你两百万的样子,他做人可和气得很!而且他看起来也比较年轻。」

  警钟在郎云心里越鸣越响。张国强在他昏迷不久出现于清泉村,在他醒来左右消失,看起来比他年轻,又与他长得很像……

  他脸色霍然一变,起身追出门外。

  「喂,喂!笔录还没做完!你想逃狱啊?」

  这世界上有谁看起来会比他年轻却又长得相像?有什么必要在他醒来那段期间立刻从山上消失?又有谁会和她大吵一架跑下山,多年见面后仍然怒气不息?他脸色铁青,加快脚步,不久便追上那个正要走回木屋的倩影。

  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臂,劈头问:「郎霈就是你的丈夫对不对?」

  「……」

  ☆ ☆ ☆

  十分钟后。仍旧是派出所,仍旧是那张办公桌,仍旧是同一对警察和犯案人。

  「噗哧哧哧哧──」大汉努力掩着嘴,笑声仍然很不识相地逸出来。

  郎云眯了眯眼,神情很不爽。

  「咳咳咳,好,不笑不笑,咱们认真做笔录。那个,犯案时间……」大汉冒险抬起头,一瞄见他脸上那个又红又亮的巴掌印。「噗哧哧哧哧──」

  郎云白他一眼,连话都懒得搭。

  「我说,把美眉不能只靠那张脸啦,帅哥,好歹也要加一张甜嘴!哪有人随便替女人安个老公的?」大汉瞄着他脸上新添的装饰品,乐不可支。

  「你笑够了没有!」他低吼。

  「好嘛,对不起、对不起……喂,不对耶!我是警察,你是犯人,哪有犯人比警察还凶的道理?」

  「你做不做笔录?不做我要走了。」

  「喂,等一下,你不能二度越狱!喂,小子,你真的走了?你这样很不给我面子咧!」

  算了,不追了。大汉慢吞吞地从门口走回来。反正他也忘了笔录要怎么写,实在是太久没填了说。

  现在的年轻人脾气真大,笑他们两句都不行!不过看心心对那个姓郎的很有反应,好像又回到当年那个活力充沛的大女孩,就让那个姓郎的多留一阵子,让心心练拳头好了。

  练完之后,他们的「心心」说不定就回来了。

  第七章

  「郎霈,你哥哥上哪儿去了?我打十通电话,有九通找不到人。」

  「爸,大哥最近比较忙一点。」

  「忙到手机也不开?」

  「可能……可能您打来的时候他正好在开会。」

  「哪有这么巧的,每次都在开会?」电话那端的老人家不信邪。「他现在又上哪儿去了?我打了一天电话也找不到他。」

  「爸,您有什么事要找大哥,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我遇到他的时候再跟他说。」

  「不就是那些老话吗?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曼宇都等了他那么多年,你跟他说,不要再蹉跎人家的青春。」

  电话的这端响起叹息。「爸,您知道大哥不喜欢人家跟他唠叨这些……」

  「什么唠叨?结婚是终身大事,怎么可以算唠叨?算了,等我年底回去自己跟他说!」

  「爸,爸!」

  嘟──

  郎霈盯住听筒,久久不语。

  三分钟后,另一通电话接通,这次是从郎亿大楼拨出去的。

  「喂?」彼端响起睡意浓重的女性嗓音。

  「曼曼,我是郎霈。」

  「小狼,有什么事?我们公司的人今天凌晨才从泰国出外景回来,呵……」一记大呵欠。

  「曼曼,有件重要的事,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 ☆

  叶以心蹲在木屋后的小菜园里,检查高丽菜的生长情形。

  中心点那抹漂亮的脆绿让她漾出浅笑,满意地点点头。

  高山高丽菜的产季本来早该过去了,今年却时值暖冬,所以十月仍然可以吃到品质良好的高山青菜。

  她再瞧瞧隔壁那一列山芹菜,形似鸭掌的脆绿叶瓣在风里摇曳,煞是好看。看来,今年将有一个丰富的收成。

  冷不防一堵宽肩蹲在她面前,她不必抬头看,熟悉好闻的气息已然告诉她来者何人。

  叶以心板起脸继续拔野草。

  「嘘,不要动。」郎云学她假装在检查手边的山芹菜,低声嘱咐。「顺着我的肩膀往后面看,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她微微一怔。在他后方就是她常去逛的林径步道,此时,有颗小脑袋躲在其中一株大树的后头,眼睛和她对上之后,害羞地抛过来一抹笑靥。

  「是小卿。」她不情愿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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