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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格的,他——很喜欢她。
她的个儿小小,提及那些生病的孩子时,却彷佛转眼间变成十尺高的巨人。他出社会闯荡多时,很久不曾见过有人如她一般真真切切地热爱着自己的工作,而非工作所带来的实际利益——薪水。
不过他得转换策略才行。今天既然做出答应出席的承诺,日后与她接触的机会势必增加。她可能是自己最近唯一有时间长久相处的异性了,当然要好好把握。
再说——他真的越来越觉得她好可爱。
语凝从椅子上跳起来,平凡的五官霎时焕发出绝丽的光彩。
“太好了,谢谢你,谢谢!”从前似乎错怪了他,她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刚才口气不太好。”
他偷笑。由此可知,她也可以变得很“现实”,前倨后恭。
“我先介绍一下。”她兴致勃勃地开始工作。“募款餐会预订在三个星期后召开,为了吸引民众前来,我们希望受邀贵宾能现场展露一两手厨艺,烹调出来的作品最后以义卖的方式出售,并请贵宾和买下的民众共同进餐。现场所募得的款项和门票费用一律拨入救济基金的帐户……”她的声音慢慢消失。
且慢,他那副为难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不会又想临时出状况吧!
“对不起,”他充满歉意地看着她。“我可能无法出席……”
哈!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反覆无常的小人。
天下乌鸦一般黑,麻雀永远不可能变凤凰!
麻雀只会是小麻雀,长大之后变成大麻雀,老了之后变成老麻雀,最后变成死麻雀,麻雀永远不会变凤凰。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以为他会突然良心发现。
“你今天是存心来搅和的,是不是?”她指着他鼻尖冷冷地问。
“不是。”极度委屈的神色跃上他的眉眼之间,害她差点对他产生同情心。“我刚才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你要打球?你要约会?你要度假?”
她每提一件事,他就跟着摇一下头。
“这个问题就是,”他宣布谜底。“我不会做菜。”
差劲的理由!
“我就不信你连炒个葱花蛋都不会。”好歹也找个像样的藉口嘛!分明侮辱她的智商。
“我真的不会。”他又露出第一百零一副无辜的表情。“我母亲笃信‘君子远庖厨’的理念,从来没让我进过厨房。长大后搬出来住,我也一向在外头吃,公寓里不开伙。”
“不会炒蛋,总会水煮蛋吧!”她犹不死心,同时提醒自己,以后绝不能把自己的儿子宠得像他这般娇贵!
“小姐!”他叹了口气。“你打算叫来宾花多少钱买我的水煮蛋?一颗二十元”
语凝掐指算算,若想利用他的名声筹到两百万,好歹也得替他准备十万颗鸡蛋,老天!
“真要命!”她颓软下来,正式考虑放弃这颗大鸡蛋……不不不,是“大明星”。
办公室门霍然被推开来。
“我有办法!”威振观笑咪咪的。
拜托!他在门外偷听多久了?她实在恨死了自己办公室的隔音设备。
“沈先生,只要你肯出席,厨艺方面的问题由我们来操心。”他瞄视语凝,眼眸中蕴藏了无限希望,毛骨悚然的战栗感立刻攀上她的背脊。每回戚先生想陷害她于不仁不义之境,都会露出这种表情。“吴小姐的手艺不错,既然我们还有三个星期的缓冲期,何妨请她帮你恶补一下。”
果然!太过分了!
“戚先生。”她站起来抗议。
“想想那些生病的孩子,吴小姐。”戚振观对她晓以大义。“你的付出,是所有癌症病童的收获。”
一句话挡回她所有争辩!白天叫地做牛做马操劳也就算了,连她晚上的下班时间也不放过。戚先生还真懂得善用人力资源。
语凝终于了解“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真正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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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郊的夜空,天淡银河华地,月华如练。
沈楚天查看门牌号码。十七号五楼,就是这一栋,他没有走错地方。
这栋五层楼高的公寓建筑外观看起来并不新颖,但也不至于摇摇欲坠。十户公寓的阳台窗口只有两、三家亮着灯。此刻才七点二十分,里面的住户不会这么早就寝吧?
他举步踏上台阶,阴暗的门廊并未开灯,他的脚底板碰上一个突起物,轻轻传来一响“吱吱”叫声。
“什么东西?”他嘀咕。
幽暗中,一个属于稚龄小孩的童音轻亮叫着:“死了!”
“谁?”他吓了一跳。刚才明明没看见周围有任何人存在,然而,这声轻唤却明明出自他的身畔。
转身看去,身后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生,灼灼的双目在暗夜中分外明亮。
怎么可能?小男孩彷佛凭空出现似的。他敢发誓,刚才一路行来绝对未曾看见任何“可疑”的人影。
“死了!都是你!”薄浅的水雾掩盖了小男孩炯亮如星的眸子。
沈楚天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他向来喜欢小孩。
他低头查看自己究竟残害了哪条小生命。结果,惨死脚下的“尸体”是一支破烂不堪的米老鼠布偶。
“可是……它……它本来就‘死了’。”他拾起布偶,一朵棉絮从它脱落的左眼洞中挤出来。他不认为这个历史悠久的破洞是自己踩出来的。
“乱讲,繁红姊姊正要替它动手术,动完手术它就活了。”小男孩抢回布偶,豆大的泪珠溢出眼眶。
“对不起。”他最看不得孩子哭了,一心愧疚得想把自己立刻打昏。
“我要去埋掉它。”小男孩迈着哀戚欲绝的步伐离开。沈楚天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满怀歉意地目送他步下台阶,步入庭园,然后——消失了!
小男孩消失了!
沈楚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手用力揉了一揉。
怎么可能?小男孩既没有转弯,也不曾躲入某个地洞,怎可能突然消失?虽然此刻光线幽暗,但也不至于暗到令他眼花的地步。谁来扭亮电灯让他看一看?
头脑尚处于迷惑状态,顶上的廊灯似乎听见他的呼唤,闪了两下,自行亮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公寓大门缓缓地、微微嘎吱叫着往内分开。沈楚天提高警觉,难道连大门都是全自动服务?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语凝提着一袋饱塞的垃圾正要出来丢弃,一开门立刻看见他张大嘴巴,以一脸蠢相迎接她。
他见到鬼啦?
“门,门……是你开的?”他的下巴依然合不拢。
“对啊!”这个问题很值得探究吗?
“灯……也是你开的?”
“否则还会有谁?”她开始失去耐性。
“啊,呃……没事没事。”他的嘴巴终于合起来。“对不起,我迟到了。”
这个地方似乎有些诡异。那个小男孩究竟消失到哪儿去了?
他搔了搔头发,陪她丢了垃圾,一起走向楼梯。
两人踏上第三层楼的平台时,标有“三A”号码的公寓传出一些奇怪的声响。
“那是什么声音?”他率先停下来。
听起来隐隐有焚烧的剥啄声,再加上咕噜咕噜的气泡声和流水潺潺的混合乐曲——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呀?
“没事,承治正在进行他的气化实验。”她轻便的语气彷佛暗示全世界的人都不该对……气化实验……感到不解。
“喔!”除了一声“喔”,他不晓得自己该做何反应。“你的邻居……”
轰隆!好大的震爆声打断他正欲发表的言论!
“当心!有人伏击!快闪!”他马上按着她的头趴在地上。
语凝给他压得差点透不过气来。
“放、开、我!”她用力挣脱他,然而他七十多公斤的体重根本不是她的缚鸡之力所能移动的。“我要你起来,听见没有?”
两人的躯体在狭窄的楼梯间紧密贴合,然而,突乎奇来的巨响转移了他对这场飞来艳福的注意力。他只想找出“刺客”是谁?
震荡声浪继续从三A传出来。
“起来!”她用力顶他一脚,此刻也顾不得礼貌的问题。“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他舍命救她,她居然还嫌他大惊小怪?
“承治,”她敲了敲墙壁。“里面还好吧!”
“咳……咳咳……”年轻男人的咳嗽声马上飘出来。“还好!头不见了,不过身体还在。”
天哪!里面是限制级恐怖片的拍片现场吗?
“你不用帮我介绍他。”沈楚天抢在前面发表声明。他不想认识一位“头不见了,不过身体还在”的朋友。
“希罕!”她没啥好气,揉着作痛的手臂再度攀向五楼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