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吃惊,听我说。”
连想都不应该,她还要说?关宥善气得跳脚。
关宥默也是满肚子火,但他强忍着,拉着关宥善坐了下来。
他可是很清楚关宥慈的性子有多固执坚持,既然她敢当着他们的面说,代表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她都要做。
“爷有个红颜知己出身青楼,叫做殷盼盼,她曾是官家千金,无奈长辈犯事,沦落青楼,但她是个上进的,没就此堕落,还混出些许名声,她十四岁迎客,二十岁攒足银子为自己赎身,她身边有无数男人愿意接她回府,可她却选择凭着自己的能力离开青楼。我与殷盼盼几次相谈,引为知己,反正现在手边有点银子,我决定和殷盼盼合伙做这门生意。”
莫三娘就是以殷盼盼为雏形写的人物。
她很佩服殷盼盼的聪明韧性,听着她如何从朝廷邸报中寻找蛛丝马迹,研究朝廷动向,如何在众男子当中周旋,套得隐密消息,如何找到“合适买家”,将消息转换成金银,又如何在这几年内,以冰山美人之姿钓得男人口水直流,却能守住贞操,每个冒险故事都让她大开眼界。
殷盼盼靠着这身本事入了爷的眼,爷馋着呢,想把她纳入麾下,可殷盼盼哪肯,她说:“生命得操纵在自己手上才有意思”。
离开青楼,她本来说要认认真真过几年良家妇女的日子,可才几个月就无聊得发慌。
殷盼盼是这么跟她说的——“我就是个红尘俗世之人,离了那锦绣繁华,全身都不痛快。”
殷盼盼熟知青楼事,琴棋书画不在话下,而她手边有钱,算帐经营的本事直逼岳锋叔,两人一合计,决定开家青楼。
不必大,姑娘十来个就行,只不过各个都得是上上之选,不卖身,赚钱仗恃的是艺,说学弹唱、诗书礼乐,哪个男人不仰慕闺阁千金,却亲近不了,她们就要养出一票这样的女子,既有闺阁千金的骄傲尊贵,也能与人攀谈结交,能议事、能论理、能谈学问,也能风花雪月。
她们都想好了,这样的女子无法从人牙子手中取得,必须从那些获罪的官家千金中挑选。
有了一等一的女子,上门的客人自然也得是人中龙凤,想进门?一掷千金是必须,身分也要能上了台面。
冰山美人嘛,没有足够条件怎么砸得动?
侯一灿说过这叫奢侈消费,花钱享乐之余,又能显示自己的身分高人一等,当进冰山美人成了某种身分的象征,还怕男人不趋之若鹜?
不过关宥慈这么做还存着别样心思,她想帮侯一灿。
这段时日的相处,她越发感觉他不是表面上那等轨裤,她认为除了生意之外,他必定还忙着其它事,所以他才会这么看重殷盼盼的消息。
既然殷盼盼不愿当人下属,就让她这个下属与殷盼盼相交,在他和殷盼盼之间拉起线。
关宥默咬牙,他把所有的错全归到侯一灿身上。“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在京城经营青楼那么容易吗?又不是卖粮卖布,多少皇亲贵胄借着青楼这块地儿拉关系,多少放不上台面的阴私事儿在青楼里进行,那不仅仅是卖美色的地方,你别以为有侯一灿给你撑腰就能这么大胆,你快点打消这个念头。”
“大哥……”
关宥慈的话才刚起了个头,房门就被人推开来。
“宥慈别怕,爷给你撑腰,想做,就放心大胆地去做。”侯一灿一进门,劈头就是这句,根本是完完全全的挑衅。
关宥默气得拍桌站起,“你有没有替宥慈的名声着想?”
“她又不出面,碍着哈名声了?”
“她是个闺阁女子,你竟让她和风尘女子走在一块儿?你不在乎她的贞节品性,我在意!”
“这不关爷的事……”
关宥慈想替侯一灿分辩,却被他抢去了话头。
“关宥默,你念书念迂腐了吗?没与之交往,便轻易定论他人品性,这是偏见;没看到事实便下评论,这叫主观,难道你没听过英雄不怕出身低,环境不能定义一个人吗?如果可以,为何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一句接过一句,他说得关宥默语塞,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
关宥善看看姊姊,姊姊身边有灿哥,再看看大哥离去的身影,孤孤单单的,于是他与灿哥目光相对,一点头后,追着出去了。
关宥慈沮丧地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哥这般生气。
“当乌龟就能解决事情?”
她抬起眼,见他双手环胸,背靠着墙,脸上那笑容真是笑得她起鸡皮疙瘩。“爷……”
“胆子肥了?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
他也不赞成她开青楼,关宥默说的没错,京城里哪家青楼背后那位不是大咖人物?一个才见过几分世面的小丫头就想蹚这浑水,太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他能怎么办?他已经习惯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不管她对或不对,他都永远支持她。
套句李想的话,“宥慈要放火,爷会给她把风,宥慈要杀人,爷会给她递刀子”,他宠她,宠到令人发指。
“也不是刻意瞒着,这不是……不是还没开吗?”
“所以我反对的话,你就不开了?”
关宥慈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一脸的倔强。
侯一灿看她的表情就晓得她只是告知,不是征求意见。
“为什么非要开?”他的口气冷得让人打寒颤。
“我喜欢盼盼。”她固执得让人想跳楼。
“烂借口。”
“不是借口。”这件事她非做不可,她想藉此证明,并非一定要有他护着,她才能成事。
“你当爷的脑子是豆腐渣做的?你以为爷收服不了殷盼盼?你以为没有殷盼盼襄助,爷会被掣肘?”几句话,他戳破她的心思。
关宥慈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她的心思就这么浅,浅得他一眼就看透?
“你实在是……别说关宥默,我也火大,你什么时候改名叫关大胆?”侯一灿抓起她的肩膀猛摇,这才发现她的脸色有着不正常的绯红,他马上伸手往她的额头探去,她居然在发烧?!
看着满桌面的企划书,他气到快爆掉,人都病了,还搞这些做什么?他用力剜了她两眼,捧起桌上的药碗,尝一口,药都凉了。
“双玉,再熬一碗药过来。”他扯开嗓子大喊。
守在门外的双玉应了声好,急忙往厨房跑。
看见他忧心的表情,听见他口气软化,关宥慈勾起唇角,这一关……过了吧?
她扯扯他的衣袖,笑得很油条,低声道:“身后有爷撑着,胆子是大了些。”
“何止大,是大得没边儿了!”侯一灿真想打她一顿屁股,只是他说是这么说,但只要她喜欢,有什么不可以?这天底下还没有他做不到的事、罩不了的人。
“我胆子大,还不是爷给宠出来的。”
这话,把他的毛给摸顺了,桃花眼微眯,嘴角上提。“再宠下去,关宥默肯定要与我为敌了。”
“我会好好跟大哥讲清楚。”
“丑话说在前头,事情到此为止,你别一个兴起,开完青楼开赌坊,你要真敢做,我第一个带人上门砸店。”
关宥慈咯咯轻笑,“哪能呢,我若是真想开赌坊,爷肯定会送给我两个老千,好让我日进斗金。”
就这样吃定他?“臭丫头!”他捧起她的脸,把她当雪球乱揉一通。
望着他笑得耀眼的脸庞,她不禁想着,他也是这样被那个亮亮吃得死死的吗?
紧接着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很无聊,干么做这种比较,不过能被他这样宠着,就算未来会很惨,她也乐意。
两个月后,冰山美人悄悄地在京城开张了,有特别宣传,光靠熟人带路。
里头的女子不侍寝,只行那风雅之事,若是出得起银子,里头还有个戏台子可以供人看戏。
许是每日只接待十名男客,得之不易勾得人心痒,于是同样逛青楼,能逛进冰山美人似乎便高人一等,于是一个传一个,短短几个月里,冰山美人成为京城一景,无论是皇亲国戚、权贵高官,都想往里头挤。
有没有砸场的?怎么会没有,不过,怕啥?一切有爷呢!
相较起关宥慈风风火火的一年,济州徐家却是糟心事一箩筐。
为了避祸,徐国儒用一纸休书把关氏母子赶出家门,他本还想着有三间铺面和房宅田亩,生活不至于有什么问题,没想到府里府外搜过十几遍,都搜不出契书。
他进城找沈安,才晓得关氏的铺子早已转手他人,更狠的是,短短几日,苏裴礼竟拿着房契地契逼他们搬家。
苏裴礼虽然没有官身,但他的儿子有,徐国儒哪敢告官,到时官府肯定会站在苏裴礼那边,更何况田契上头明明白白写着苏裴礼三个字。
徐府五口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搬进祖宅,可祖宅年久失修,都快塌了,幸好徐国儒还有几个朋友可以借银子,否则让人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