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被她摸得很舒服,享受得微眯起眼睛。
她笑问道:“爷说,雪球想找媳妇了,对吗?好,等爷回来,让爷送你回家,好吗?只是我舍不得雪球啊。”
人就是这样,处着处着就会生情,对雪球是,对娃娃也是。
养娃娃很麻烦的,半夜老得爬起来喂他喝奶,家里没有奶娘,幸好隔壁庄子有头母牛刚生下小牛崽,否则娃娃就要饿肚子了。
可一个晚上起来两、三次也很累人,才几天,双玉、双碧眼底下都有了黑影。
所以都说天下父母心啊,苦着、累着、养着,把所有心思全放在孩子身上,一年、五年、十年……眼里只有孩子,一辈子就这样过去,啥都不求,只求孩子健康长进。
看着孩子,关宥慈笑得特别温柔,真是奇怪,这孩子也不晓得哪里来的魅力,就是让人想要一看再看。
突然间,一声震天价响吓了她一大跳,娃娃也被吓哭了,她急忙把孩子抱进怀里。
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冷风侵袭,屋外的漫天大雪随着身穿盔甲的军官飘进屋里。
雪球身手灵活,倏地跳下床,护在关宥慈身前,对着几名官兵发出低呜声。
双玉、双碧、刘叔也被吓醒了,想冲进屋里,却被两名军官拦在外头。
刘叔的求饶声传来,紧接着是双玉的惊喊,然后是清脆的巴掌声……屋外乱成一团。
关宥慈深吸气,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方,脸上满是不屈,下意识地抱紧孩子往后退去。
“把孩子给我。”为首的军官对她斥喝。
她试着用平静的口吻道:“军爷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有意思,居然不害怕。勾勾眉,军官向前两步,逼到她面前。
憋着气,她咬牙道:“小女子确实不知道军爷此行目的为何,是否找错地方、找错人?如果是的话,还请军爷别扰民。”
扰民?还真敢说!军官微哂,不知道她和镇国公府是什么关系,人家怎么会把唯一的嫡孙交到她手上?他心中忖度,要不要连她一并带走?“难道姑娘手里的,不是镇国公府的小少爷?”
“军爷说笑了,镇国公是戏文上才看得到的人物,他家的小少爷与我何关?军爷不信的话……您认识那位小少爷吗?您仔细瞧瞧,他是我家的小宝,没有那么尊贵的身分,定是军爷认错人了。”说着,关宥慈打开襁褓让对方看清楚。
两、三个月大的孩子不都长得一个模样,哪分辨得出来?不过这个美貌姑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挺强的。
“姑娘云英未嫁,哪来的娃娃?”
“小宝是我大姊的孩子……”
不等她说完,军官接话,“关宥慈,年十五,上有一兄、下有一弟,两人在寒舍书院念书,不知道姑娘哪来的姊姊?”
老太爷没说错,一出府,她的生辰八字都被人查清了,宥慈心头一阵微凉,那么大哥和弟弟是不是也受到自己牵连了?镇国公府上下……
站在旁边的大胡子军官不耐烦,扬手一挥。“跟她啰唆什么,把孩子带走就是,天这么冷,赶紧把事情给办好,俺要回家抱娘子。”说着,举刀上前。
没想到他才踏出一步,早已蓄势待发的雪球竟扑上前,张开嘴,露出獠牙,朝他脖子上招呼。
一声尖叫,两个血洞汩汩地冒出鲜血。
为首的军官惊呆了,举刀就往雪球身上砍,雪球身手利落,一个闪身避过刀子。
外头的人发现状况不对,立刻冲了进来。
人一多,雪球能躲的空间就少,任它动作再灵活,几圏下来,背也被刺了一刀,温热的鲜血激喷出来。
关宥慈大喊,想冲上前护住雪球。
这时,一个眼捷手快的军官抢身上前,动手抢走娃娃,关宥慈不肯放。
两人争夺,娃娃吓得大哭,她着实心疼,可这一放手就是天人永隔,不能放啊!
想起她的娘亲手把他交给自己时泪流满面的样子,想着这些天的呵护宠溺,她怎么舍得不救!
军官没有耐心同关宥慈磨菇,扬手一刀,提脚一踹,刀子划过她的手臂,彻骨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松手,而那一脚狠狠地踹上她的肚子,力气之大,让她整个人腾空飞起,重重地撞到墙壁,摔落在地。
娃娃抢到手,为首军官高喊一声,“走!”
他们呼啸而来、呼啸而走,留下倒在血泊里的关宥慈和雪球。
关宥慈勉强抬头,手臂伸向门口。对不起,她不想放手的,对不起,她想救……
疼痛一阵阵袭来,她觉得五腑六脏都移了位,身子里的热流不断涌出,眼前的景物渐渐转为模糊,世界遁入黑暗。
第十四章 恨死自己了(1)
京城中,一天一个消息,像演戏似的。
这天早上,皇上生病罢朝,后天,皇上就病死了。
再隔两天,传出更厉害的消息,原来皇上的死竟是二皇子与皇贵妃连手毒害的,大皇子为了拯救父皇,差点命丧二皇子之手,幸而内侍尽忠,几人合力将二皇子与皇贵妃杀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娘娘大刀阔斧将后宫还有宫女太监清理一番,很快地平定内患。
后宫有皇后娘娘大发雌威,前朝有皇后娘家国丈孙立言联合几位朝中大臣,恭请大皇子登基为帝。
眼看着大周新帝即将登基,谁知不晓得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皇上并未宾天,而是被大皇子、皇后软禁。
是真是假难以分辨,为此,汪雪忱、李偌辛等数十名官员联合上书,想见先帝最后一面,方肯扶持新帝上位。
皇子拒绝了,认为此举是亵渎先帝。
两方对峙七、八天,时间拖得越久,谣言传得越盛,连士子也开始评论朝中局势。
诡异的是,他们竟一面倒地认定大皇子杀君弑父,品德不足以服天下。
当老镇国公和媳妇、孙媳妇被捕入狱的消息出笼,士子间更传出疯狂的谣言,大周对北夷这场战争来得莫名其妙,对照如今情势,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把镇国公给骗出京城,以利大皇子试君篡位? 果然不能小看读书人,东一笔、西一笔,竟把事情拼凑出七、八分真相。
士子们起了头,百官再予以附和,情势对大皇子越来越不利。
这时,先帝的兄弟们连袂挺身,想要开棺验尸,以免新帝接位,名不正、言不顺。
此事吓得大皇子手足无措,不是他不给看,而是尸体早在入棺前就丢掉了啊!
人一慌,脑子就乱,脑子一乱,做出来的决定就会让人很无言,因此,他调动京畿大营的士兵,准备将不肯扶持他上位的百官国戚一举歼灭。
那天,连下了几日的大雪戛然而止,难得地阳光露脸,皇亲国戚身后跟着百名臣官,官员后面跟着上千名士子,后方又有数千百姓,浩浩荡荡地齐步往皇宫方向走。
京畿大营的两万名士兵由国舅爷孙平惠带领,围在宫门口。
刀子还没有举起来、命令还没下,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枝羽箭射来,正中孙平惠额头中心,力道之大,穿颅而过,孙平惠来不及出声便已坠马,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暝目。
确实难以瞑目,所有事全盘算周详,怎会在临门一脚处败了?
不,应该说,皇上中毒后、尸身不翼而飞时,情况就不对了。
这时,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个人跪下、两个人跪下,接着十个、百个、千个……所有人全跪下了。
紧接着,还是不知道谁起的头,喊了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后所有人跟着一起喊,喊声越来越大,吓得京畿大营的军官瞠大眼睛。
突地,站在最前头的军官们飞快下马,跪地伏首,跟着大喊“吾皇万岁”。
眼看长官这么做,喽啰岂能不跟进?于是要抓人砍人的士兵跪成一片,跟着大家扬声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之大,震得已经坐在龙椅上等待登基的大皇子一个没坐稳,滚下台阶。
这时,偌大宫前广场,仅剩一人挺身而立,威严的面容带着淡淡哀凄。
他,是失踪多日的皇帝。
镇国公父子三人快马奔往京城,他们并没有投降,从北疆传来的是假消息。
这场战事起得太奇怪,镇国公心生怀疑,更别说粮草问题,侯一灿去户部、兵部交涉数次,两部尚书摆明要拖着。
他是只老狐狸,岂能看不清当中的猫腻?好端端的,谁会盼着自家人打败仗?
要促成一场败仗,除扣押粮草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很简单啊,内奸!
因此,军队尚未进入北疆,侯一钧抢先一步将军队中的奸细揪出来,透过他们的名头和笔迹,给北夷带去不少假消息,假消息令北夷兵败如山倒,这一仗,至少替北疆争取到二十年的和平。
军队出行在前,侯一灿出京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