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医生,小鲜肉还没来换药呢!”差不多该拆线了。
“小鲜肉?”
李若瑶吐了吐舌头,捂嘴直笑。“就是那个名字和你音同字不同的卫先生,他昨天就该来了。”
“你说他没来?”不会又在忙他那个要参赛的作品吧?
“是呀,安怡已经打过三次电话去催了,接电话的人声音听起来很老,说会尽快。”可是到现在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唉,真是麻烦,又要跑一趟。”魏青枫本想早点回去泡个花瓣澡,做个柔软体操再吃盘炒饭,之后散个步就能上床睡觉了,可是现在看来她没这个好福气了。“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没事就先下班吧。”
第3章(2)
“啊!魏医生你怎么突然来了?二少爷已经没再发烧了,一餐能吃两碗饭,整个人也变得有精神了。”
魏青枫门铃按了老半天,张妈才来开门,一开门又拖拖拉拉的不让她进门,眼神飘忽,言不及义,似乎不太乐意见到她,还有些遮遮掩掩,她肯定其中有鬼。
“你家二少爷呢,还在房里休息?”不管做什么事都没有比让伤口结痂来得重要,除非手不要了。
“少爷他……呃!他……他去林子里散步了,你也知道老是闷在房子里对身体不好,闷久了没病也闷出病来,所以去吸那个什么……哦!芬多精。”张妈越说头垂得越低,不若以往那般有股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哪一片林子,白杨树还是相思林,我去找他。”当着医生面前说谎,她好意思吗?她看起来那么好骗?
“不、不用了,等一下二少爷就回来了,你先坐一下,我给你泡杯花茶。”张妈终于把人给请进门,但却惊慌得差点撞上身后的花架。
“不必麻烦了,给我一杯温开水就好。”魏青枫坐到客厅沙发上,将医疗箱往红木桌几一放。
“好的,你等等,马上来。”张妈走得很慢,还不时回头看看她有没有跟上来。
不过一杯温开水,张妈倒了快十分钟才回来,魏青枫也没说什么,假装没发觉她的异样,两人在暗中比耐性,看谁先沉不住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慢条斯理的喝着水,水都变凉了还喝不到一半;一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搓着两手来回踱步,好几次张口想说话,最后仍是默默的闭上嘴。
终于,张妈受不了这种尴尬诡异的气氛,率先开口了,“我说魏医生,你要不要改天再来?二少爷没想到你会来找他,可能不会这么快回来。”她说是这样说,心里却在暗骂着丈夫,这个老头子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还没把二少爷从满是木头味的工作室给拉出来?
“没关系,我晚上没有排班,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他回来。”魏青枫特意加强语气,意思就是她非等到人不可,没有什么事可以阻止她。
“可是浪费你宝贵的时间,相信二少爷也会感到抱歉,不如你先回去,等二少爷回来了我再通知你。”老坐在那里真像一尊佛,教人感到非常不自在。
回去再来?张妈真把她也当成他家的下人了吗,呼之则来,挥之即去,也不想想他们这里上坡下坡的,光是爬一趟有多累。“既然他都不要命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我们佑青诊所不欢迎不听话的伤员,你叫他以后去其它诊所看诊。”说完,她立刻站起身,作势拿了医疗箱就要走。
她是基于医生的责任才会特地来瞧瞧卫擎风的复原情况,而不是闲着没事上门找羞辱。
“哎呀!魏医生,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快坐下、快坐下,我叫我家老头子去找找,很快就来了。”这医生的脾气还真大,不就说两句话而已,她有必要板起冷脸吗?
张妈和张伯是老夫老妻了,生有一子一女,都在老板的公司上班,薪水很不错,张妈本姓陈,但是随了夫姓,因为旁人跟着张妈、张妈的叫,所以现在除了自家人,没什么人记得她的本名叫什么。
“叫你家二少爷别再剖木头了,他受伤的那只手再不拆线也就不用拆了,长在肉里陪他一辈子,想要取出就得动手术将肉切开,一根一根的挑出来。”等于之前做的全白费了,他还得白挨刀一回。
“啊!有那么严重?”张妈瞬间白了脸,惊呼一声。
魏青枫故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又道:“我说的还是最不严重的情况,若他再不好好对待他的手,日后他的五根手指会失去灵活度,像是刚学会吃饭的五岁孩子,连碗都捧不住。”
“什么,二少爷他……魏医生你别走,一定要等一等,我马上把二少爷找来。”二少爷就靠那双手扬名海内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老板还不迁怒他们一家四口吗?
“最好快一点,我忽然想到我晚一点和美国的医疗协会有个网络会议要开。”要端架子她也会,只是不屑。
当年魏青枫在美国当两年交换学生时,她结业成绩相当优异,美国方面有意留下她,想将她打造成全方位医生,全力栽培,只要她一点头便高薪聘用,不用等台湾的毕业证书。
可惜她是个恋家的、飞不远的候鸟,一学到想学的知识和技术,她行李一打包就飞越换日线,回到水是故乡甜的台湾,把所学所知贡献给这片土地。
“好,你千万不要走,医生的话我们绝对会听。”张妈走得很急,彷佛身后有鬼在追赶似的,左脚一度还绊到了右脚,差点跌个倒栽葱,幸好她及时扶住门框,稳住重心。
魏青枫看得出来张妈脸上的着急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很担心卫擎风的手,于是她耐心的坐着喝水,以她小鸟啄水的速度,喝到天亮还有剩,反正她不急,急的是别人。
过了一会儿,她隐约听见类似争执的声响,声音很小,似乎来自地下,还有桌椅翻倒的碰撞声。
说真的,这真像一场闹剧,她不过来拆个线、换个药,全程花不到五分钟,有必要谍对谍的搞起间谍战吗?搞得她有如上门逼债的债主,欠债的跑的跑、躲的躲,只好拿老弱妇孺来顶门。
魏青枫放下水杯站起身,走向张妈方才走的路线,这才发现在楼梯口下方靠墙的一侧居然还有一扇拉门,一打开,是可以容纳四、五人并肩而立的楼梯,一股木头香气冲鼻而来。
“卫擎风,你上来。”
魏青枫冲着底下一喊,很宏亮的回音立即一波波的传送,灯光通明的地下室忽见多条人影晃动。
她也没看人有没有跟上来,一转身又回到客厅,拿起同一杯水继续小口的抿饮。
没多久,满头满身木屑的卫擎风便出现了,他手中还拿了一把圆刀,走两步,停一步的观望。
“过来。”魏青枫命令道。
没有迟疑地,卫擎风走上前。
“坐下。”
他照做。
“把受伤的手伸出来。”她真不想扮演讨人厌的角色,她明明是有专业、有品德的好医生,为何此时像个后母一样。
他老实地把手臂伸过去。“我没让它用到力。”
拆绷带,检查伤口,将所需的医疗器具一一排列好,伤口消毒,器具消毒,左手拿镊子,右手持剪刀,一剪,一抽线,一剪,一抽线,行云流水似的十指优雅如花。
自始至终,魏青枫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她眼前的男人不是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假人,她做好分内的工作就走人,无需浪费多余的情感给人生旅途上的陌生人。
正当她任务完成、要起身离去时,一只有力的手捉住她的手腕。
“你在生气。”卫擎风的思想回路跟一般人不一样,他想了好久才看出她对他的不满,他很紧张她不理他。
“放手。”魏青枫的声音没有起伏,也没有以往的柔和。
“你在生我的气。”他心里不好受。
“我该生你的气吗?”她反问。
“我没听你的话。”所以她生气了。
“如果连你都放弃了你自己,还有谁会在意你?在得与失之间,我们要有所取舍。”老天爷不可能只偏心一个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卫擎风听懂她的话,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可是小黎说答应别人的事要做到,我不能失信,虽然比较慢,我用一只手也可以,慢慢的凿木头、削平、抛光、上油,我做得到。”
“那吃饭、喝水、睡觉呢?”有责任感是好事,但过于勉强自己反而是一种伤害。
他陡地一顿,不自觉的用大拇指抚搓着圆刀刀背。“我、我有吃饭……呃!睡觉……”
“你有吃饭,但只吃一点点,你有睡觉,但一天不超过五个小时,而水是完全不喝,对吧?”阳奉阴违。
卫擎风露出类似干笑的神情,若是他的父母也在场,看见儿子这样的反应,肯定会抱头痛哭,惊喜万分儿子的“病”大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