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来的?”
“刚至不久。”
“多久?”她直直望向他的眼竟意外地融入些许娇羞。
“我能否先问花主一个问题?”刑观影温声开口,与平时无异的徐缓语调却让她听得心儿乱跳。
“爷请问。”
看着她唇边那略显僵硬的笑容与脸上那微露不安的神情,刑观影顿时兴起一股逗弄她的意念。
“我有些好奇,有些想不通,所以想问问花主。”他稍作解释。
“我听着。”
勾唇,他含笑的唇瓣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深意。“不知花主口中那位一夜七次勇猛得不得了的爷,”他故意顿下话,双眼紧盯着她不放。“指的……可是我?”
第2章(1)
胭脂楼的前庭是一座美丽的花园。
各式各样的花依生长开花季节不同,依颜色、依高矮、依花期而做了安排与种植,因此不论何时走进这座花园,必能见着花开满园、花香处处的场景。
胭脂楼的后院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硫磺地,一踏进后院,带着硫磺气味的热气便扑鼻而来。
所幸这硫磺气味并不刺鼻,温泉水也是所有女人趋之若鹜的白汤,因而每日到后院泡汤的人还真不少。
当然,也只有隶属于胭脂楼的人才能享有这样的福气。
然,这样的福气,得来可不容易。
听说当年胭脂楼要从繁华的街道迁址到这原本鸡不生蛋、鸟不拉屎、乌龟不靠岸的废墟时,可是吵得鸡飞狗跳呢。
先不论原先那一片早已荒废不堪使用的废墟需要花费多少金钱与时日整理,更糟的是听说……废墟闹鬼。
“不闹鬼怎能用区区一百两买到这一大片土地?”
听听,当时的花主说的是甚么话!仿佛能用如此贱价买这地还得感谢鬼似的。
“还有,这里那里圈起来的地方,不许让人乱挖,也不许让人填地,等我发落。”花静初从怀里拿出一张圆摊在桌面上,纤指对着上头那范围不小的一圈指了又指。
“花主留这块地作何用处?”李管事凑过来将图看个仔细。
“挖温泉。”
“温泉?这种地方会有温泉?”刘嬷嬷惊讶极了。在这个城镇待了这么多年,她还不曾听过有此一说呢。
“当然有,不然我买它做啥?”花静初自信满满。
“不是因为只要一百两,不买可惜?”李管事实话实说。
“若流不出温泉水来,一两银子我也不买。”
“可这地方没听说过有温泉。”刘嬷嬷斟酌着用词:“花主您该不会是……受骗了吧?”
“受骗?”花静初哼了声。“人确实会骗人,但鬼可不敢骗我。”若非消息可靠,她岂会做赔本生意。
“鬼?甚么鬼?哪来的鬼?不会是真的鬼吧?”刘嬷嬷惊吓地伸手在胸口处直抚。
“都说废墟闹鬼了,还能是哪里的鬼。”
“啊!”刘嬷嬷听得脸色惨白。“所以花主说的鬼是废墟里的鬼?原来废墟闹鬼不是闹闹而已,是真的有鬼?!”
“不然这种事我找谁探听去?”花静初说得理所当然。“强龙不压地头蛇,问事情当然找‘在地’的才清楚。”
“可可可……”也不需要这么“在地”吧?刘嬷嬷紧张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好了。
“那……花主挖温泉做啥?”
“养颜美容、肤柔肌滑、舒筋活骨、延年益寿。”温泉的好处让她随便脱口就能说上几个。“等着吧,日后,你们必定会对我今日这大刀阔斧的决定感激涕零的。”
结果,迁址五年来,“美人汤”成了胭脂楼里的姑娘每日必到之处。
这泡汤的好处全让花主说中了,习惯之后,一日不泡还会觉得浑身不对劲呢。
“翠玉,你先起来吹吹凉风吧,瞧你,脸都泡红了。”从澡堂冲好澡出来,刚踏进温泉池的珊瑚好心提醒着。
她将丰盈长发盘在头上用发簪固定好之后缓缓坐落池底,原本紧绷的肌肉让温热的泉水一浸一逼之下,她忍不住舒服地呼口气。
“呦,你们俩今日的手脚倒是挺快的。”不着寸缕的金风毫不扭捏地走向老位置。她耐热,喜欢水温高一些,越接近温泉出水口的水温越让她满意,况且那个位置绝不会有人跟她抢。
“嗅?翠玉妹子,你今儿个怎么啦?昨晚伺候的男人没让你满足是吗?怎么噘着一张嘴?”
闻言,翠玉噘起的唇努得更高了。“刘嬷嬷说从没见过像我这么不会‘叫床’的花娘,要我天天找她练,练到她满意为止。”
“呵呵……就跟你说你那声不由衷的嗯哼迟早让花主抓包的,果不其然吧。”
“声不由衷?”翠玉泄气地垮下双肩。“我能想的能学的都揣摩了,迟迟遇不上能让我欲仙欲死一回的男人,我能怎么办?”她苦恼叹息。“我无法体会,无法学以致用嘛。”
“可怜的妹子,听你这么说,姐姐我可就帮不上忙了。”金凤本来还想亲自示范“嗯哼”个两声让她听听的。
“要不,我听说西城家的霍公子温柔又有技巧,下回让李管事安排你伺候他一晚如何?”珊瑚笑着提议。
“那可不行,人家霍公子对红绯可是着迷得不得了,已经连续好几个月都只找红绯伺候了。”另一名花娘珍珠也踏入池中。
“真的?”翠玉扬眉,目光所视是正好出现的正主儿。“那霍公子可有表示?”
闻亩,红绯要装作没听见已是不能了。“我……我没听他提起。”
“唉……你不会探探他的口风,暗示他一下吗?”
“我……”红绯垂下颈项。“我想,他若真有心,终会开口的。”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点要不得,太容易得到就不懂得珍惜。改日让红绯拒绝他几回,看他急不急。”金风有感而发。
“可是……我想见他。”
“吼!”金凤没好气地跺了下脚,丰盈白嫩的乳房晃出一道诱人弧线。“我倒觉得金风说的法子可以试试。”
“花主?!”红绯对着甫至的花静初讷讷一唤,心里有些急、有些慌,却不知道该说甚么好。
“哎呀呀……这霍公子温柔归温柔,唇舌功夫还挺带劲的。”只见花主双手支腰走近红绯,绕着她的身子转了一圈。
“瞧他肯定将你从头到脚啃得干净,一点也不愿浪费呢。”那青青红红的疼爱痕迹,还真是无一处遗漏呢。
“花主……”红绯双手掩面,脸颊红透的模样还真可爱。
“不过,他若真的跟我开口要你,你怎么说?”花静初找个石阶坐下,没有要泡温泉的她穿了件薄衫,微敞的衣襟因她坐下的动作而露出些许春光。
“我……我……”红绯娇俏脸蛋上有着犹豫与欣喜的复杂神色。
说实的,若真有那么一天,她心里肯定会很旁徨。
女人嘛,谁不希望能嫁个好人家?有人疼、有人宠、有人将她护在胸怀小心呵护。
就算她是花娘又如何?
谁规定花娘不能相夫教子、不能有美满的归宿?
然,对三妻四妾习以为常的男人,可知晓女人心底的酸?可知晓女人争宠的苦?可知晓女人对年华老去、夫君变心的惶恐?又可知晓女人独守空闺、夜夜垂泪的无奈?
不,他们不会懂。
就如同他们不懂一夫一妻、从一而终的夫妻制怎么可能会有人崇尚一般。
就算是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也会面临如此难堪之局,更何况她只是个永远成不了正室,顶多只能被收为妾,毫无地位可言的花娘。
真情真爱能维持多久?
情欲纠缠又能厮磨几年?
当比她更年轻貌美的女子出现时,他恐怕会失心地连她的样子都记不起来。若此,她宁愿不曾嫁人、不曾交心,安安稳稳一辈子一个人。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红绯说出的心里话,惹得其他花娘心有戚戚焉。
红绯的顾虑她们都懂,正因为都懂,所以她们不会说好听话,不会鼓舞,不会怂恿,但永远祝福。
“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乖乖过来将避妊药喝了。”不知何时刘嬷嬷已提着一个大茶壶端着一碟碗站在温泉池边了。
“刘嬷嬷,您时机总是抓得这么准。”珍珠笑叹着。
“抓不准怎么行,出了事我可承担不起。”刘嬷嬷一语双关。“来来来,一个个排队,喝完有赏。”
“什么赏?”翠玉头一个靠过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呀眨的。
“吴记饼行的桂花梅饼。”
城镇上最有名的百年饼铺,那饼松软得入口即化,包着桂花与梅子的内馅香气扑鼻,还没尝到口,光是闻气味就已经令人颊内生津了。
这么出名的糕饼光是买就得排上好几个时辰还不一定买得到,却能赶在店铺开门前一大早先送过来胭脂楼,若说吴记饼行与花主没有特殊交情,谁信?
“我先喝。”翠玉接过碗就往嘴里灌,一会儿也不愿多等。
“哎呀,翠玉上辈子一定是好吃鬼投胎的。”
“对,你们都不爱吃,不爱吃全都给我。”翠玉嘴里含着糕饼含糊开口。“喂喂喂!别抢,我可没说不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