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页
“她不要命了,跑去沾小廖?”出来附近混的年轻人或多或少听过小廖的名头,他是校园里出名的刁毒虫,专门向大户头批货转卖给学生。
“谁晓得他们是如何认识的,”宋韵青事不关己地耸耸肩。“我猜小范八成已经变为他的忠实客户。”
“小范呢?”她突然发觉自己今晚没碰见死对头。
“大概跷头了”宋韵青咋咋舌头。“早知道我也努力混个科主任的名号来当当,光是一个范君敏就喂饱我的荷包。”
妈的!那老小子连这种昧心钱也敢赚。
“有一天非扯他皮条不可。”她碰够了时彦的钉子,着实需要完成一件满足成就感的大事来提振精神。
“好好好。”死党举双脚赞成。“下个月如何?下月初五老板要出国,咱们趁他花用民脂民膏玩乐的时间,摸进办公室拷贝他的私人收支档。”
“好,然后再找个懂电脑的人帮忙把贪污资料传送进学校的通用网路,让校长和副校长一打开电脑,立刻得知爱将抠钱的本事,气得他们心脏病和神经病一起发作!哈哈哈──”
两个小女生偷笑得几乎下巴掉落地。
“谁?”办公室里的共谋惊闻门外的骚动。
“快闪!”敛眉立刻与地分道扬镳。“我不回教室了,下个月正式行动之前再和你联络。”
两人疾速躲开串谋现场。
她一路奔出校门,原想跑去停车的地方,然后直接回家,然而一路跑出去的同时,默默感受着夜风拂面的决意,露华清凝的水气扑向她的脸庞,一时之间心血来潮,索性直直冲向后山,心清如尘埃般轻扬起来。
随着跑步速度的加快,整个人彷佛与风速融成一体,飞向世界的垠限。她尽情享受着单纯的奔驰之乐,直到肺腔胀出抗议的刺痛感,直到脚步蹒跚得不成步调。
“哗!”她痛快地大喊,跌向路旁的草荫。新鲜空气恍如清泉,冷冽清新地灌入她体内。“好舒服……”她险些喘不过气来,然而近日的郁闷似乎伴同适才的疾速而蒸发出体外。
瘫颓在草地上赏星芒,杂念虽之沉淀下来。
仔细寻思,她实在没必要为时彦白白伤怀。反正她已打定主意,生活的目的在增进她嫁与时彦为妻之婚姻生活,生命的意义在创作她和时彦下一代继起之生命,而以往交手的战况也向来由他屈居下风,既然如此,她已经占了五成赢面,还平白担心个什么劲儿?直接勇往向前便是。
亏她浪费了好几个星期与他冷战,虚弹了数十缸冤枉的泪水,真是不值得呀!
决定了,明天上班时与他和好,然后进行她的鲸吞蚕食计画,早日攻占江山,一统天下。
“唔……”诡怪的异响从林荫深处飘出来。
是谁?她一骨碌跳起来,左顾右盼,搜寻着侵人她小小乾坤的声音来源。
她艺高人胆大,入夜后独自在山陵内徘徊并不感到畏怕,只是讨厌外来者干扰她的宁静。
“救……救命……”
真的有人,而且微弱的吟嗫声异常耳熟,听起来彷佛年轻女人的腔音。
她提高警觉,观察四周的环境,五分钟后找出噪音的发源处。树林进去十公尺左右的地方有一间废弃的铁皮屋,据说以前是替校方守夜的老荣民栖身之所,老人去世之后便空置下来,偶尔成为流浪汉们临时借宿的免费旅馆。
三更半夜,小屋里怎会有女人的呼叫声?
会不会……是“好兄弟”或“好姊妹”?
妈呀!她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鬼。
“救……救命……”又来了。
鬼会求救吗?可能性很低,可见对方应该是人。
该不该过去看看?
畏怯的念头理所当然占了上风,然而身为“前任一帮之主”,她有义务关照道上的姊妹,尤其这串呼救的声音委实耳熟极了,倘若对方以前跟着她混过,她明知人家有难还自顾自逃开,似乎少了点江湖道义。
管他的,除死无大事,先查清楚再说。
她使出吃奶的胆识挨进铁皮屋,埋伏在屋内聆听内部的动静。
“我……好难过……救命……”听起来只有一个人。
敛眉深呼吸一下,吞了口口水,脚尖轻轻顶高薄板门。“谁在里面?”
小屋隐隐透出低暗摇影的蜡烛火光,没人回答她。她探头观察敌情,蒙昧中瞟见一道蠕缩成团状的人影卧在小行军床上,屋内已经结满蜘蛛网。她稍微推开门扇,对流的空气扬起厚厚的灰尘。
“救……救我……”呻吟声融人几分求援成功的释然,床上人儿勉强翻了个身。
敛眉掩唇,以免自己失声叫出来。范君敏!
“小范,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小……小毕……”范君敏痛苦地朝她伸出手。敛眉眼尖,立刻瞄见她的衣袖高卷,手臂上点点滴滴布满青紫色的针孔。“救……救救我……”
“发生了什么事?”她大惊失色,赶忙扑过床畔查看范君敏的情况。
探指测量她腕上的搏动,发觉她心脉振动速度快得离谱,而且皮肤触手冰凉,脸蛋已经出现诡异的死灰色。
“小廖……打针……量打太多……”范君敏的唇角猝然吐出骇人的白泡泡。
“小范!”敛眉吓呆了。她从末见过这等吓人的阵仗,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一个口吐白沫的吸毒者。“小廖在哪里?”
“怕……跑了……丢下我……”范君敏每次开口,白液就泛滥得益发离谱,终至她的话声模糊。
“你别怕。”她努力咽下恶心的反胃感。“我去找人来帮你。”
“不……不要告诉老师,会……会退学……”范君敏使出最后的力气揪住她的衣角恳求。
“好,我不会告诉学校的人。”她倏忽觉得面颊湿湿凉凉,抬手抚触,方才意识到自己惊骇的泪水不知何时已悄悄溜下来。“你再多撑一会儿,我下山打电话找朋友来接你。”
“不……不要走……”范君敏绝望地捉紧她。“我好怕……不想一个人死掉……”
她也很害怕呀!敛眉拭掉泪水,扶她在床上躺好。
“别怕,我马上回来,相信我。”她勉强捺下慌乱的情绪,尽量以稳定的音量安抚同伴,可惜颤抖的手指泄漏她的秘密。“小范,你乖乖等我,我马上找人来救你,打完电话后,一定立刻回来陪你。”
范君敏勉强扯出微笑,笑到半途,一口气突然接不上来,两眼猛然翻白。
来不及了!
她狂奔出小屋,飞下崎岖的山道。
“救命呀!”
柔柔夜风依然拂掠着她的脸庞,她完全失去了刚才奔驰享乐的心情。
小范快死了!
泪水重新凝聚在他眼眶,阻碍她的视界,她的脚下绊到树根,一个踉跄几乎跌倒,连忙挥臂拭去碍事的泪意,足下却丝毫不敢停留。
谁来救她?小范快死了。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碰触到死亡的颜色,范君敏的眼球已经混浊,气息短促,随时都有心脏麻痹的可能。自己虽然讨厌她,却从未诅咒过她的死去。她不希望见到任何人离开人世。
救命,谁来救救她们?她好害怕。
敛眉奔近学校围墙,返校的人潮早已散去,偌大的校园里冷清清的。
怎么办?究竟该找谁?
泪光模糊中,瞥见公共电话的灯志,她恍如遇见救星,飞扑过去抢起话筒,脑中已然一团混乱,随手摸了一元铜板抛进投币孔里,任凭直觉驱使的按下七个数字。
一声、两声、三声……快呀!快接电话!
“喂?”彼端终于响起熟悉,而且具有安抚作用的招呼。
时彦、时彦、时彦……
“喂,我是小毕,你快来呀!”她放声大哭。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午夜的急诊室里门庭冷落,仅有三两位病人徘徊于回廊间,时彦和敛眉枯守在手术室门外,盯紧墙上的“手术中”灯号,随时等待它熄灭。
子夜一点,她苦苦等候了七十几分钟,精、气、神接近耗竭的边缘。
“累了?”时彦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她颌首,静静吸取从他身上源源散发出来的力量。
“累了就合眼睡一下,等他们出来我再叫你。”他抚顺她的发丝,轻轻在她额际印下怜惜的亲吻。
今晚真是累坏也吓坏她了。
“嗯。”敛眉出奇的温驯。
走廊尾端响起急切的脚步声。
“啊人呢?人在哪里?”惶惑的台湾国语传进他们耳中。
“应该就是他们。”敛眉提醒他。范君敏的父母。
时彦揽着她迎上去。“请问您是范先生吗?”
“对,啊你们是──?”
“范先生,敝姓时,刚才是我打电话通知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