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传言与八卦让媺华对宋立杨心存偏见,她不喜欢他,这是确定的。
但是她不懂,这样的男人凭什么有那样一双干净澄澈、温暖得像春日太阳的眼睛?因为他遗传总裁的基因?
还是因为……其实他的心比传闻中更干净?
鼻子酸酸的,这样的眼睛总会教她发愣,让她不自觉想起人生当中最幸福快乐的两年。
他很帅,浓眉、深邃双眼,以及可以和偶像明星拚两下的脸型五官,和总裁并肩齐立,他绝对是青出于蓝,只不过总裁高中毕业时已经在菜市场经营一个小摊子,大学尚未毕业已经有许多大企业老板来抢人。
而这个帅儿子已经快三十岁了吧,却只会歪在家里面游手好闲。
宋立杨走到她跟前,带着些许挑衅,屈身慵懒地斜靠进沙发里,手在胸前横着,双眼微眯。
媺华心底轻哼一声,站没站姿、坐没坐相,二世祖公子还是回床上躺着比较合适。
“你是蓝秘书?”
她不是蓝“秘书”,正确的说法是秘书助理,但是她点头微笑,没有太大的意愿和他做解释或沟通。
“是的,宋先生可以这样叫我。”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的口气轻佻,眼神带起两分恶意,媺华应该有点警觉的,但她下意识忽略了,因为——他那双温暖到让人感觉安心的眼睛。
“宋先生请问。”于是她靠直觉回答,全然不知下一秒钟她即将深感后悔,并学会绝对不能用忖度正常人的心情忖度纨裤公子。
他笑出几分邪气,“请问,MATCHLESS给的薪水高吗,你怎么穿得起这种昂贵服饰?难道,你需要提供特别服务?”
他的话像盆冰水兜头泼下,这种话她可以想但他不能问,因为这话不只伤人还是人格污蔑,媺华脾气不算温和,但她从来没有这么想砍人过。
幸好,她还没来得及把手上的温茶往他身上泼去,梁语屏先一步出现,她用托盘把刚烤好的派端出来时,恰巧听见儿子让人抓狂的问题。
她赶紧插话道:“立杨,你在讲什么,开玩笑也要有限度。”
梁语屏瞪儿子一眼,把派放到桌上,坐到媺华身边拉起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说:“他在和你说笑,媺华千万别当真。”
这种话叫做玩笑?那么她可不可以也开一个玩笑——宋先生,你为社会做多少贡献,每天无所事事浪费米粮,觉不觉得自杀好过混生活?
她咬紧牙根,皮笑肉不笑回答,“没关系的,我才不会跟小孩子计较呢。不过为了怕宋公子误会,还是解释一下的好。如果宋公子打开过我带来的纸袋就会明白,今天我们穿的是设计师叶宁的同系列作品,目前他是公司力捧的设计师之一,下个月三号公司将替他办一场服装发表会,今晚我们出席慈善义卖会,除了让宋公子先认识几位商场名人之外,还有一个附加目的——替接下来的服装发表会先作宣传预告。”
宋立杨扬扬眉,心底想,那老头还真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赚钱的机会。
“容我提醒,我比蓝秘书大四岁。”
他扯扯唇角,刻意忽略后面那一大篇,说他是孩子?那她是什么?婴幼儿?
哈哈,她就等着他问这句,媺华笑得益发甜蜜了。
她故意不看宋立杨,转头对梁语屏说:“我外婆说没有赚钱的人都是小孩,过年可以拿红包,我表哥比我大两岁还在念博士班,每年还可以从外婆手里拿压岁钱呢。”
媺华扳回一城,眼底带上挑衅。特殊服务?哼!这一行他更适合,不必花精神做行销,恩客就会从年头排到年尾。
梁语屏看着两个年轻人斗来斗去,忍不住失笑。怎么搞的,两个人一见面就不对盘?不过媺华这孩子性子也不是软的,这才好,有人可以替自己管儿子是好事一件,媺华是祺军挑中的,他的眼光,她信任。
宋立杨直视媺华,她没有回避他的眼光,因此宋立杨很清楚她对“少爷”没有半分该有的敬畏。是她不清楚自己将会面对什么,还是她不认为他有足够的能力坐上那个位置?
“立杨,你该上楼做准备喽,别让媺华等太久。”
梁语屏跳出来打圆场,拉起儿子把他往楼梯方向推,宋立杨还想说话,但他不愿违逆母亲,于是耸耸肩、笑着弯下腰端走一块水果派往楼上走去。
梁语屏怜爱的眼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绕过楼梯转弯处看不见了,才转回沙发。
她坐到媺华身边,切下一块派递给她,微笑道:“媺华,你别跟立杨一般见识,他被我宠坏了。”
她没就此表示意见,只是拿起派咬一口,转移话题。“真好吃,宋妈妈的手艺超级好。”
“我本来不喜欢做菜,不过这两年进步很多,猜猜我做最好的是什么?”
“西点、蛋糕?”
“不,是炸鸡汉堡,我猜你应该听说过,立杨三年前在美国出一场大车祸,命差点没了。”
“是。”可是他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撞成低能儿。
“我到美国接他回台湾时,他完全记不得过去发生过什么事,连我们这对爸爸妈妈都不认得,只记得自己喜欢吃汉堡炸鸡和薯条,常常要求阿姨出去帮他买。”
“外面做的东西不健康,我就开始学着动手做,还特别去买一个气炸锅回来,就担心他吃下太多不健康的油,刚开始做的时候和外面卖的味道差很多,我慢慢修慢慢改,那阵子啊,我三餐都吃速食,不断尝试不同的作法,好把味道弄得和外面一样,信不信现在我都可以开店了。”
“宋妈妈对儿子真好。”
“怎么能够不好,他是我唯一的指望啊。”
“可是孩子不能太宠,不然会长不大的。”她说得委婉,却也明白自己是交浅言深,有些不好意思,顿时小脸绯红。
梁语屏笑着拍拍她的肩,说道:“没关系的,这些话以前你们总裁经常劝我,可惜我听不进去,后来他越变越坏、越变越怪,我才晓得自己做错了。你知不知道立杨为什么会被送出国?”
“不知道。”
“他未成年开车又酒驾,把人给撞伤,幸好对方不是重伤,我们付一大笔钱才将事情摆平。他爸爸说若是再让他留在国内和那群坏小孩成天混在一起,早晚要变成废物。可是我舍不得啊,成天哭哭啼啼希望能把立杨留在身边,后来他爸爸不再和我商量,直接给他在美国找到学校并送出国。那个时候他十六岁,一个才念高一的小男孩就这么被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家,多残忍,我光是想到就睡不着。
“他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很荒唐,但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管不了,他不在身边,我又能怎样?我既担心又害怕,那段日子我经常埋怨自己,这一辈子我到底做过什么好事情?”
“我没有上班工作,家事有阿姨帮忙,我没有经济压力,没有婆媳问题,我大概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但是这么轻松悠闲的我连丈夫的心都没办法拢络,连儿子的品性都没办法教好,我有什么立场批评立杨荒唐?”
曾经她满心怨恨,丈夫风流外遇、儿子不听话,她就算穿金戴银、用名牌伪装自己也隐藏不了自己满腹苦水,她恨、她抱怨,她宁愿和丈夫吵吵架,可惜祺军只会用一脸不屑鄙夷的目光望她,让她倍感挫折。
“后来朋友拉我去做义工,我参加慈济听师父开释,渐渐明白一些道理,心灵有了归依,所有的负面情绪慢慢被导正,我帮需要帮忙的孩子,我成为他们的贵人,然后打心底相信总有一天在我的儿子需要时也会有个贵人拉他一把,宗教信仰让我收敛脾气,让我想通许多事……”
她明白自己和丈夫之间的距离不是一天造就的,而是一月月、一年年累积出来,当年她理直气壮做出的决定,恰恰是分裂夫妻感情的最大原因,她以为不提不说,裂痕终将被光阴冲淡,殊不知冷漠淡然只会让彼此的心渐行渐远。
然而说到底,祺军终究是有情有义的,那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没提过离婚,他尽职地提供一个优渥环境让她能够做想做的事,也让她的娘家父母兄弟不因为她而担心。
他没有企图改变她的身分、没在外人面前轻贱过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虽然……凭心而论,她的确远远不如他身边的那些女人呀。
何况别人不知道她岂会不懂,祺军娶她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她父亲是个土财主,父亲疼爱她,乐意为女婿卖掉大笔土地,替他筹出一笔创业基金。
多年过去,祺军不但还清当年那笔借贷还提携了她娘家哥哥弟弟,梁家之所以能够发迹,和祺军有着绝大的关系,因此梁家上下对祺军心怀感激,光是这笔恩惠她就偿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