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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间汽车经销商的大老板张伯圣是秦文叔叔的朋友,我打电话请他帮忙,他就吩咐业务员先拨辆车子借我用,至于我看中的那一部下星期再交车。”紫萤扭绞双手,尽量摆出羞愧难安的表情。她老公当然知道其中做戏的成分大于真心。
“你们何时开始发现我们的行踪?”谙霓回问。
“从你们踏进新光大楼的第一步开始。”寰宇回答得相当合作。
换言之,她们打从刚刚翘家起就被盯梢了。
“你们明知我们在外头流浪,受尽了风吹雨打、风霜雨淋之苦,竟然没现身带我们回家?”紫萤瞪大美眸,不敢置信地巡视老公无情的脸。
“我们饿得快晕倒,全身上下只剩五百多块,你们居然不肯发挥半丝怜香惜玉、英雄救美的情操?”谙霓接棒,轮到她老公挨骂了。
“还有可怜的阿成——”
“收票员不肯让它上去——”
“我们拉下脸来恳求他——”
“差点以身相许——”两位女士连珠炮般轰炸下去。
怎么反倒变成他们在受审呢?兄弟俩啼笑皆非。
“可别说我从没警告过你,谙霓从不认错的。”他依然咧大嘴巴。
清越的门铃声倏忽飘响起来,大家的注意力全贯注于这场审判,没人在乎它,于是佣人自行开门去了。
“我们险些出车祸——”
“你们却毫不关心——”她们噼哩啪啦地继续骂个过瘾。
“贺先生?”佣人拿着一张白纸迟疑地叫唤。
“是谁?”鸿宇不记得今天有客人。
“康莱家具公司送来超大尺码的弹簧床,请您或夫人签收。”
糟糕了!新娘子倏然合拢嘴巴。
果然,鸿宇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买弹簧床做什么?”他恰好已经有一张柔软舒适的巨床。
“呃……这个……我怕你又跌下床……”其实她仅是看中那张床的花色。既然鸿宇一副快要杀人的模样,她明智地保留这个理由没说出口。
“哇哈哈哈——”寰宇放声大笑。活该!前阵子只有他被女人整得惨兮兮的,大哥尽会看好戏、说风凉话,现在可轮到他付出惨痛的代价了吧?
“很好笑?”鸿宇的语气温和得令人发麻,通常被他问话的对象一旦遇上这等和蔼可亲的容颜,小命已经吓掉一半。
“对呀!好笑毙了。”他完全不给大哥面子。噢,谙霓、大嫂,我爱你们!
清脆嘹亮的门铃声二度悠扬于空气中。不,拜托,别再来了。她们忘记今晚开始,店家会陆陆续续送货上门。情况不妙啦!
“呃,我想上洗手间——”
“我去打个电话——”两人想办法翘头。
“站——住!”一家之主冷冰冰地命令。
“先生。”佣人再度拿着一张收据走进来。
这回,是一套二十巨册的百科全书。
“你买百科全书干什么?”倘若早知道紫萤如此有好学精神,他八百年前就强迫她考插大去了。
“这是谙霓买的。”她怎么可能买这种鬼东西?
大皮球立刻踢回妯娌身上。三道眼光盯向谙霓的秀颜。
“呃……这套书摆在书架上……很好看哪!”难道他们巴望她一本一本看完不成?
“哇哈哈哈——”寰宇又笑得东倒西歪。老天!“好看?哈哈哈——果然——果然很‘好看’!哈哈哈——”几乎喘不过气来。
“奇怪!你似乎忘了,这是你老婆干的好事。”鸿宇火大。
“反正——反正她们是用‘你’的信用卡刷的,我无所谓。哈哈哈——”
原来如此!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各种货物纷纷进驻宽敞的客厅,从花瓶瓷器、盆景花卉、到各式华丽的衣物都在她们的采购单上,整间百货公司几乎都被她们搬回来。
鸿宇的表情随着每件新货送进门而愈加阴暗一分,她们也跟着提心吊胆一分。
毕竟付钱的人是老大,倘若他临时决定叫银行止付一切开销,她们可就倒大楣了。
注意力移转政策开始!
“你知道我们在路上遇到谁吗?”紫萤假装没看见老公沉郁的神色。
“是彭珊如和她的姘头耶!”谙霓和她一搭一唱。
“他们从旅馆走出来哦!”
“还当着上千个过路人的面在街上拥吻。”
“这个青瓷花瓶是谁买的?”鸿宇插嘴。
“后来那个姘头又跑去辅大门口。”没人理他。
“一个漂亮的女学生上了他的香车。”
“他的开车技术一级棒。”
“最后我们还是跟丢了。”
“噢,你们倒提醒了我。”大哥慢吞吞地开口。“紫萤,我记得你好像还没考到驾照。”
噢哦!她们同时闭嘴,苦着娇俏的脸蛋面面相觑。原来,弄巧成拙的感觉竟是如此之——蹩!
寰宇马上联想到事情的危险性,满腔笑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了会惹事之外,想不到你也兼具神风敢死队的精神。”幸好她的脑袋安然留在脖子上,没被撞断,他打算获得亲自摘掉它的殊荣。
“……”聪明的人懂得何时该保持沉默。
鸿宇欠欠身,发出逐客令。
“寰宇,带谙霓回去。”若有所指的眼光移回老婆脸上。“接下来的家务事,咱们各自回自己的地盘上解决。”
紫萤就知道自己的预感不会出差错,她的小屁屁果然快遭殃了。
你自求多福吧!两位新嫁娘用沉默的眼光替彼此打气。
第七章
趁着寰宇接听乍然响起的电话,谙霓砰通砰通跑进客房,把自己反锁在安全的空间里。
任凭多么愚昧的人,一旦瞄见她新婚夫婿的表情也可以猜到,接下来随时会爆发世界大战。他并不打算送她回贺氏大宅,反而驱车直往台北市区的住所而来,聪明的她立刻了解他显然有意避开陈管家的耳目。
行事光明正大的人何必顾忌旁人的眼光呢?她获得一个合理的推论:可见他脑中盘算的主意与“光明正大”相差一段距离。
她开始搜寻窄窄的客房,试图找出可以保护自己的工具。平时她极少有机会光临他的单身汉之家,这间客房更是生平头一遭踏进来,放眼望去,里头恰巧没摆置球棒或花瓶之类的武器。不过,没关系,她有办法!
谙霓略过通往浴室的小门不理,开始把所有推得动的家具搬到门后顶住。
两把小椅子似乎稍嫌单薄了些,她四处打量,相中沉稳厚重的单人沙发,于是把它推到房门后加强防卫。可惜双人床太巨大,重量超出她力道的极限,但梳妆台倒是挺实用的。
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小架子、小柜子,她的城墙堆叠成坚固的小山。倘若他能冲破她的防护网,她自愿随他处置。
谙霓大声说出自己的誓言。
“真的?”背后传来她死也料想不到的熟悉男音。“是你自个儿答应随我处置的,我可没强迫你。”
她跳起来,火烧屁股般转身。寰宇正倚着那扇通往“浴室”的小门端凝她,轮廓分明的俊颜依然维持着和悦的笑容。他如何闯进来的?难道他学过土遁、钻墙的奇门盾甲之术?
寰宇看出她的惶惑,自动提出解释。“隔壁是我的房间。”
而不是浴室!她懂了,却也太迟了。枉费她刚才做了一堆白工。
“嗯——你对客房的装潢有意见吗?”他的语气几乎是同情的。
老天,门!她该如何解释那堆家具堵在房门后的原因?叫她老实承认,因为她不想让他进来吗?不!
“对呀,呃……我觉得里面太挤了,所以想把没用的家具搬进其他房间。”她努力自圆其说。“或许其他房间用得上。”
“是吗?”他顺着她的剧本演下去。“可是你忘记开门了,那堆东西挡在门后,根本搬不出去。”
“哦?”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她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脱身的好方法,同时可以挽救自己的自尊。“嗯——我希望连地毯一并换掉,所以先把家具搬到旁边,卷起地毯来比较容易。没想到它们挡住门口了,幸亏你提醒我,谢谢。”
“不客气。”既然她对编故事这般感兴趣,他乐得听她瞎掰下去。
“呃,天气有点热,我想洗澡。浴室在哪里?”赶紧离开客房才是上上之策。
五坪大的房间多了他的存在,突然显得狭窄窒闷,紧绷的异感攫住她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隔壁,你可以使用我房里的小浴室。”他依然倚着门房,没有丝毫移动或借过的意思。
搞什么?她的肝火开始上扬。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嘛!他这样嘻笑逗弄的“玩”她,算什么英雄好汉?又不是猫捉老鼠。
“你到底想怎样,干脆直说吧!”她的口气很冲。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他低头打量自己,无辜的表情既生动又可怜。“我从头到尾没有动到一根手指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