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拿着帖子正要到前面找戚管事,正巧碰上刚下朝,换过朝服便到苏畅儿院子来的傅满典,“见过相爷。
傅瀚典看了眼她手中的帖子,“小姐还是拒绝参加这些宴会?”
“回相爷,是的,奴婢正要到前面请戚管事把这些邀请都回了。”
“嗯,下去吧。”傅傅瀚典摆摆手,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看着屋子里的女儿。“下去吧。”
听到外边的说话声,苏畅儿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会迎上前去,而是在屋里喊着,“爹,您来了,进来坐啊,怎么站在门口?”
他这在农村长大的女儿,亏她生得娇俏玲珑,讲话声音也是软软懦糯,让人听了整个心都软了,可行事却十分大剌剌,有时还会拍着他的肩膀,跟他像兄弟一样,这种反差实在叫他头疼。
不是他要看轻自家女儿,而是她这样很难在权贵圈子里生存,定会让人排挤,届时不好说亲,这才是教他担心的。
“云彤啊,你是姑娘家,怎么跟个男子一样作风豪爽,这样……被知道了,可不好找婆家。”傅瀚典进入屋内,担忧地念了两句。
“爹啊,我才十六岁,找什么婆家,过个四年再说。”她头也不抬地说。
“四年!”傅瀚典差点被噎着,“云彤,过四年你就是老姑娘了,哪里找得到好婆家?”
“那就不嫁呗,爹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嫁过人了。”
“那哪里能算?!你放心好了,这事爹一定会处理好,给你一个干净的身分,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过去,你放宽心等爹跟你娘给你找一个好女婿,趁着这时间,你就好好学学礼仪。”
她皱眉,“爹,我才刚回来,还不想嫁。”
“爹跟娘舍不得马上将你嫁出去,要嫁也得等个两年。你放心,爹跟娘就是帮你相看,慢慢挑,挑个你中意的。”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写书,“说好了可不准逼我嫁不喜欢的人。”到时她都说不喜欢,这便宜爹还能真逼她嫁不成?先拖上几年再说。
傅瀚典见她只顾着书写,忍不住问道:“云彤,你在写什么?听你娘说,你把自己关在屋里好些天了,连爹跟你说终身大事都不理……”他拿过其中一张写得满满的纸看着,上头的内容令他一张老脸瞬间黑成墨。
他尴尬地轻斥她,“云彤,你是姑娘家,怎么可以写这种情啊、爱啊的东西,你真的太闲可以可以抄抄经书。”
她抽回他手中的那张纸,“我是在赚钱,可不是太闲。”
“你写这种低俗的风月小书赚钱?”傅瀚典不敢相信。
“什么低俗,爹,您可知道我这书卖得有多好吗?哪一户人家的小姐屋里没有一、两本。”他竟然这样污蔑为无数少女创造粉红色泡泡的爱情小说,这些小说可是那些怀春的闺阁少女们解闷的必备良书啊!
傅瀚典严厉地道:“爹管不到其他人家里去,但你以后不许再写这些东西,要是被人知道你写这些不入流的小书,会影响你的闺誉。”
“爹啊,我可是靠这个养活自己的,不然哪里有本钱到京城遇到娘呢?”
“这一本能赚多少银子?你竟然能靠它来到京城?!”他虽然位居宰相之位,但对民生物价还是很了解的,靠抄写这种书赚钱,一百文顶天了。
“一本是赚不了多少钱,可是无数个一本呢?”
“无数个一本?”
她笑道:“对啊,将这一本印成无数本书,卖到书铺,生意可好了。”
傅瀚典听到重点,连忙问道:“什么叫做印成无数本书?”最近市面上出现一种不是抄写,而是用某种方法制作出来、字迹十分工整的书,又以开蒙书为主,价钱十分便宜,许多清贫的学子都买得起,朝廷已经注意到这事,正在查探。
“就是把这本手写书排版印刷成书,很快就可以制出上百本呢,爹!”
“印刷?”
“是啊,爹,就是这个。”她随手拿了几本印刷的爱情小说给傅瀚典瞧。
不看内容,单看这书的字体,傅瀚典便震惊不已,“云彤,你告诉爹,你认识做这书的人吗?”
她将手中的狼毫笔沾了沾墨水,继续写着,不以为意地回答,“认识啊,就在您老面前。”
“你说什么?!你……这印刷书是你做的?”他震撼得瞪大眼,“连学子所读的那些价格便宜的开蒙书也都是你印刷的?”
她歪头看着一脸不相信的傅瀚典,用力点头,“是我啊,爹您别不相信,我靠着印刷可赚了好几桶金呢,就算不回宰相府,我一样能在我们府外面这一条街买栋宅子住下,跟您当邻居。”
“此话当真?”
“爹,您跟我是父女,女儿有必要骗您吗?”她好笑的道。
瞧着苏畅儿望着他的那清澈眼神,他忽然有些尴尬,“不是这样的,云彤,不是爹不信你,而是皇上最近正在注意这印刷术,且下令要找出印制这些书的人。”
“爹,您先说皇上找印刷这些书的人是好事还是坏事?”她问完,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拿起刚写好的内容,吹拂着上头未干的墨渍。
傅瀚典接过丫鬟送上来的香茗,徐徐呷了口散发着袅袅轻烟的茶,笑道:“自然是好事,印刷书比较便宜,能让更多人读得起书,皇上自然要奖励这人。”
“奖励?爹,您是要跟皇上禀告这事?”
“这印刷术可是一大发明,自然要跟皇上禀告。”得知是自家女儿制作印刷出的这些书,傅激典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得意与骄傲。
“爹,跟皇上禀告,您确定皇上不会没收我的小作坊?”她皱着眉头困扰地看着他。
“你这印刷术是有利于全国百姓的事,皇上奖赏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爹啊,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禀告皇上啊?这小书是我的金鸡母,至于那些开蒙书跟一般的书籍,利润虽然没那么高,但蚊子腿也是肉,您就让我多发点横财,之后再去禀告皇上吧。”
“为什么?”
“我怕我的作坊又被侵占咩!”她委屈地看着傅瀚典。
傅瀚典甩甩袖子,气呼呼地瞪着她,“什么侵占,皇上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想了想,发觉不对,忙问:“你是不是吃过这亏?”
一般人听见皇上要奖赏,都恨不得马上进宫,他这好不容易寻回的女儿倒好,把皇上看成专夺人钱财的江洋大盗,想来是吃过亏才会如此担忧。
她点头,把以前的事情大略的说了一遍,“是啊,当时我在玉合县……”
傅瀚典听完,怒拍桌案,“竟然有这种事!”
“这事情千真万确,虎子哥一家更是受害者,黎阳县的高县令跟恶商卢旺勾结,陷害虎子哥,也是为了女儿留给他的版模,害他差点家破人亡,他们一家才会来玉合县投靠我。
“当时卢旺因为他女儿嫉妒我,还让人把女儿抓了丢下河,企图把女儿淹死,要不是女儿命大,又懂得泅水,早就死了,哪有可能跟爹娘团聚,说多了都是泪呢,爹!”苏畅儿矫情地挤出两滴眼泪。
傅瀚典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这些贪官污吏太可恶了!云彤,你放心,爹会为你出一口恶气!”
太好了,她就等着这句话,有宰相爹跟皇帝出面,看日后还有谁敢打她作坊的主意。
当时在玉合县就是因为印刷术带来丰厚利润,让人眼馋,她才要逃到京城,可印刷术要是若有皇上的支持,她和阿好婆一家的生命不仅不会遭受到威胁,而且一样能够继续靠着这个事业赚大钱,现在老爹愿意当中间牵线人是最好不过了。
“爹这就进宫向皇上禀告此事。对了,你也让那个虎子准备一下,也许皇上届时会召见他。”
她压下心头的窃喜,故作不在乎地说着,“爹,等皇上要召见再跟虎子哥说吧,他现在帮我管着印刷,珍珠嫂子又刚生儿子,可忙了。”
“嗯,也好,虎子这小伙子朴实,没见过什么大人物,提前同他说了,说不定会吓得每天睡不着觉,反而坏事。”傅瀚典顺了顺下巴上修剪有型的山羊胡,十分认同,“那爹先进宫去一趟,跟皇上禀告这事,回头再同你说。”
“那我等爹消息。”
第十二章 意外的久别重逢(1)
这一日艳阳高照,大将军府大门外站着一群神情拘谨的奴仆,他们不畏烈日,已经在太阳底下站了近半个时辰。
即使他们早已经汗流浃背,神情有些痛苦,却不敢吭一声,继续站着,直到看到街尾那几辆马车由官兵们护卫的车队穿过街道,往巍峨气派的大将军府前来,这些奴仆方才不约而同地小声吁了口长气,每一个人心底无不无声响喊,终于……
这几辆马车缓缓地在红色的厚重大门前停下,众人随即下跪迎接,“恭迎老爷与夫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