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昂雏眉,“你若不走,朕连你一起问罪。”
莫亮珍见状连忙去扶起曾俊章,“太后与益王的罪是无法赦免的,你快回去吧。”她不忍他受牵连获罪,推着要他快离去。
曾俊章避开她,又跪回曾子昂面前,“俊章愿意代他们死,请陛下成全。”
“你以为朕会不舍杀你?”曾子昂眼角危险地细眯起来。
“俊章不敢这样想,只是不忍至亲获罪。”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朕要不是念在你生性宽厚,与他二人截然不同的分上,可不会铙过你,必斩草除根,而今朕让你活,你便活,他二人之事与你无关,益王死,你便是新的益王。”
曾俊章眼泪直流,“我不做益王,只要至亲活着。”
“既然你不想活,那就一起死吧。”曾子昂真正怒了。
吕氏急忙道:“不,陛下铙了俊章吧,他是好孩子,是哀家和他父王连累了他!”这个孙子是他们唯一的一根苗,若连孙子也保不住,他们便什么也没有了。
莫负远叹息道:“太后娘娘也会害怕失去这唯一的孙子,那您应该能体会老臣当年的椎心之痛吧?”方才太后对亮珍说出自己如何谋杀他儿子儿媳之事,众人虽未现身,但也都听见了。他一生忠君,先皇让他不追究,他便噤声沉默至今,但这丧子之痛却从来没有自他心中消失。
吕氏被这么一问,张了口却难堪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片刻后才神色一正,挺起腰杆强撑说:“哀家此生好强,容不得半点挫折,当年遭弃是哀家此生最大的耻辱,所以哀家杀了你儿子、媳妇为自己出一口气,哀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悔,你也别以为哀家会认错!”
“你——”莫负远听见这不知悔改的话,不禁急怒攻心,一口气有些上不来。
莫亮珍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他,怒气填胸的朝吕氏道:“太后尽管执迷不悟,可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您心胸狭隘、善妒残忍,实非可敬之人。”
如今众人看吕氏的目光除了气愤还多了鄙夷,身为后宫辈分最高的太后,已称国母,却是这般不堪的人物,让这种人母仪天下多年,众人觉得可耻。
吕氏一向高傲,何时曾被这么鄙视过?一瞬间惨白了脸孔。
“母后,是您让儿臣谋反的,儿臣不想死,不想死啊!”曾子言没用的痛哭起来。
立即有人摇头嗤声,“啧,难怪当年先皇要罢黜他太子之位,若真让他做了皇帝,凭他这德行,如何为君?”
“没错,先皇的脸都教他丢尽了。”
吕氏看曾子言不成材的样子,也自觉颜面无光,无地自容。
闻鹤再一次问:“臣等敢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太后与益王?”
“陛下,请铙了皇祖母与父王啊!”曾俊章再求情,接着一颗头用力往地上叩去,登时血流如注,模样恐怖。
莫亮珍见了大惊,赶上前去,“世子这是做什么!”
曾俊章痛苦的说:“你说过……让我别掺和皇祖母和父王的事,但身为人孙、人子,又怎么避开?我唯有一死谢罪。”
“你这是……唉,陛下,能否……”莫亮珍于心不忍,终于向曾子昂求情。
“太后杀害你爹娘,这你能放过吗?”曾子昂肃容问她。
“我……”爹娘的仇自己如何放得下?可她又怎么忍心见曾俊章失去至亲莫负远出声,“亮珍,一念放下,万般自在,祖父已放下了,而你也不必执着,恨不过的,便抚平了吧。”得知真正的真相,是时候该放下过去了。
这席话立刻让莫亮珍湿濡了眼眶,祖父是让她放下,不要再陷入仇恨中。她点头,“亮珍明白了,这事就由陛下决断吧。”爹娘已死,即便杀了吕氏也挽回不了什么,然而曾俊彰年纪还小,她不想让他经历和自己一样的痛苦。
曾子昂佩服的道:“国相的智慧与胸襟无人能及,朕与众臣都该以你为楷模。”他转身朝吕氏母子怒视过去,“哼,你二人做事狼绝,无情无义,却生了个好孩子!念在俊章的孝心以及国相的宽容,朕不杀你们,但你二人即刻起拔除封号与身分,眨为庶人,吕氏圈禁废宫,曾子言下狱囚禁。”
母子两人瘫下身子,这已是最恩典的下场了,否则真以谋逆论罪,除了死罪还是死罪,尤其吕氏当年还杀了国相的独子与儿媳,罪加一等,想特赦压根不可能。
曾俊章毕竟年纪小,承受不了太大的压力,再加上之前叩首撞额,早已头昏脑胀,而今得知两人可以不死,喜极之后当场昏过去,曾子昂只得让王伟派人将他抬走,请御医诊治。
第十四章 拒登后位伤帝心(1)
曾子昂发落完吕氏母子后,吕氏和曾子言便让马松拉下去了。
此时一臣子上前道:“陛下,吕氏母子谋反之事已过,而今是否要论功行赏了?”曾子昂点头,“计功而行赏,程能而授事,所有护驾有功的将卒各升一级,凡有所伤亡者,拨银抚恤。”
他话音刚落,一票人跪地谢恩,接着又有人道:“众人感谢陛下恩赏,但除此之外,玉妃娘娘亦立下大功,吕氏母子叛变之所以败得一塌糊涂,皆是玉妃娘娘反间计的功劳。”
“正是,圣峰上玉妃娘娘不顾自身替陛下挡剑,致使身中一刀,所幸伤势不重,但已足见忠心。”
“玉妃娘娘才貌出众,娴静忠贞,这回又立此大功,臣等认为当立为皇后,母仪天下!”
这声母仪天下一落,众人无不点头认同。
莫亮珍顿时神色黯然,原来刘琼是为了救陛下受伤,气色才会这么差,得倚靠着人才站得稳,众人拱她做皇后也是理所当然,众望所归,只是,陛下会接受吗?她心骤然抽痛了。
闻鹤提醒着,“你们都只提到玉妃娘娘,倒忘了宝妃娘娘也功不可没,她让吕氏母子未能策动边疆的亲王们造反,宝妃娘娘立下的功劳并不输玉妃娘娘。”
马松也站出来道:“宝妃娘娘虽没一起去到圣峰,危急时替陛下挡剑,但她与陛下一起谋划所有事,她的冷静与谋略不输男人。”
莫验生同样扬声,“没错,宝妃娘娘朝阳鸣凤,超世拔俗,若要立后,她也有资格。”这次圣峰之战莫验生也去了,并且立下不少功劳,曾子昂回宫时特意带着他一道回宫。众人讶异这三人居然与大家唱反调替莫亮珍说话,不禁想那闻鹤与马松是皇帝的心腹,莫验生是莫亮珍的堂兄,这三人该不会是经皇帝授意才——曾子昂突然高声道:“王伟,颁旨吧。”
颁旨?这会是要宣布什么吗?众人暗讶。
王伟将早已备好的圣旨取出,摊开后当着众人的面宣旨,“……宝妃莫氏锦心绣口,麟凤芝兰,深得帝心,卓立为后,以表天下。”
“啊?!”众人大惊。
就是莫亮珍自己也大吃一惊,这怎么回事,为何突然立她为后?!
莫负远表情复杂,不知喜忧,而论远仪已是皱足眉头。
至于刘琼,同样心思难辨。
立即有人反对道:“陛下,宝妃娘娘这回虽也有点功劳,但还不足以立为皇后,还请陛下三思。”
“是的,请陛下三思!”底下跪了一片臣子,一众都要求皇帝收回圣旨。
曾子昂冷声问:“诸位爱卿为何对这道圣旨心存异议?”
“臣等认为皇后乃国母,不容品行操守有瑕疵之人受封。”
曾子昂扫了一眼说话的人,那人一阵胆寒,不安的低下头。
“朕的女人岂会品行操守不佳,污辱宝妃就是污辱朕的眼光,你们谁敢辱朕?”
他这话一出,掷地有声,吓得众人惶恐不安,四下立时鸦雀无声,再无一丝声响传出,彷佛多说一个字就是辱他吩咐道:“众位爱卿若没有话要说,那么就都退下吧。王伟,择日为宝妃举办立后大典。”
底下一票人脸色全都黑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莫负远上前——“老臣恳请陛下收回圣旨,宝妃娘娘没有资格立为皇后。”
曾子昂脸色变了,十分错愕,“国相是宝妃的祖父,为何反对?”
“老臣不想成为大燕的千古罪人,所以请陛下收回成命。”莫负远跪下。
“国相?!”曾子昂大怒。
莫亮珍也跪下了,“臣妾无德,担不起皇后重任,恳请陛下莫要立臣妾为后。”
“宝妃?”怎么连这女人自己也不想做他的皇后?!曾子昂心下更沉,“说出理由,朕就收回圣旨。”
她低下首,第一次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只轻声道:“恕臣妾不想说。”
“不想说?”这女人居然敢这么回答他!他改问向莫负远,“好,你不说,国相也不能给朕一个理由吗?”
莫负远头磕在地上,“宝妃娘娘不说,老臣只能支持孙女,不说。”
曾子昂怒极,“你们!”
在除去吕氏母子这大患后,他只想给自己的女人最大的尊宠,因此不顾群臣反对,就是要立她为后,不让人再踩着她、压着她,给她委屈受、给她脸色看,可瞧瞧自己这满腔爱意让人一头浇了冷水,简直凉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