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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你出去看看阿成和虎克在哪里,好不好?”他打断她的絮絮叨叨。“我们进来这么久了,它们居然一点影子也没有。”
“噢,对!我去看看。”被他一提醒她才想起自己的爱猫,注意力霎时被岔开,急匆匆走出厨房搜寻它们的踪影。
结果,她在主卧室大得不像话的巨型床垫上找到它们。虎克趴在正中央睡得舒舒服服,看见她走进来时仅仅抽动几下耳朵,甚至不肯站起来迎接她。而且最近几天它变得不像话,整个身材像颗灌饱气的蓝球。阿成则躺在它旁边,巨大笨重的身体使床垫凹下一个洞。
“幸好走进来的人是我,否则你们两个就要挨骂了。”她喃喃唠叨它们,一把抱起虎克。“哇!你重得要命,怎么最近胖得这么快?是不是哪里不对劲?来,我抱你去看医生。”阿成摇头晃脑地跟在他们后面。
所谓“医生”者,乃指厨房中烧水泡茶的男子是也。至于他会不会医猫,那并不重要,反正小动物的构造组织和人体大致上相去不远。
刚走到厨房门口,电话特殊的铃声轻轻嘟哝起来,他挥挥手示意她坐到餐桌前,自己则接起话筒……
“喂,我是贺怀宇……”他侧眸瞄了她。“是,伯母,她在我这里,请您稍候。”他一手遮住话筒,挑眉询问她想不想接。
她迟疑了片刻,异常勉强地开口:“不用了,请你转告她我现在立刻回家。”
怀宇快速在心里盘算半晌,立刻有了计较。
“伯母,我们刚从花莲赶回来,精神很差,明天我再送璀璨回家好不好?”他静下来聆听一会儿,露出苦笑的表情。“我想她只是还不习惯……也好,我的地址是……”他念了一串路名巷弄。“稍后见。”
“她要来啊?”她苦着一张脸。
“没办法,谁教她女儿变成小鸵鸟,连接个电话都不肯。她看过电视新闻,知道我们过去几日的行踪,也猜想你一定仍然在闹别扭,才会不愿意和她说话。”
“我不是在闹别扭。”她轻声抗议,背靠着墙柔弄虎克的软毛。“我只是……不晓得该和她说些什么。”
他揉乱她的乱发,举动中带着浓浓的宠溺。
“别想了,方伯母大概半个小时后才会到,你先去洗澡,自个儿去我衣橱里拿换洗衣服。”他亲吻她的头顶。
“噢!”漫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踱向浴室,走到一半复又踅回来。“喂,克最近胖得厉害,你替它检查看看有没有毛病好吗?”一股脑儿把猫咪塞进他怀里,又漫不经心地走开了。
他抱着大胖猫,既好气又好笑地端详它。真亏她想得出来!他又不是兽医。
可以想见,日后他倘若欲和她长久相处,势必得多买,几本动物医疗方面的书籍回家恶补一番。
绣芙蓉2003年8月7日更新
门铃响时,她正好从浴室里踏出来。洗去一身的风尘仆仆,心境上随之开朗许多,就连稍后既将面对母亲的情形想起来也不觉得有那么难挨了。
“把头发擦干!”他丢过去一条干毛巾匆匆前去开门。
“不用啦!已经不太湿了。”她最讨厌拿条毛巾在头上又揉又捏的。
“叫你擦干听见没有?”他目露凶光,惯有的暴君口吻马上又窜出头来向她吆喝。
她咕哝抗议,不过抗议无效。
“璀璨!”
她根本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头脸仍然罩在白毛巾下,身体已经被一双急切的手臂环住。
“可怜的璀璨,晚间新闻没有提到你伤得这样严重啊!为何整个脑袋全包扎起来了?”听这个仓惶失措的声音,显然属于她的母亲大人。
“妈,我刚洗完澡在擦头发啦!”她不耐烦地扯掉浴巾视线直接迎上另一双她并未预期会见到的眼眸——方濯!
饱含疑问的眼神自然而然投向站在他身旁的怀宇。
怀宇几不可见地耸了耸宽厚肩膀。
“你们请坐,我进去洗澡。”这种家务事不是他外人应该参与的场面。
“喂!”璀璨及时叫住转身正要离开的修长身影,三道眼光霎时集中于她的脸上。“我……”她面孔开始发热,却又说不出叫住他的原因。
此时此刻,最令她熟稔自在的人就只有他,再加上过去几天与他相依为命惯了,甚至称得上一起出生入死,倘若他没有留下来陪她,她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仍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开口替她留住怀宇的人是方濯——
“贺先生,这儿是您府上,我们怎么好反客为主呢?”他的语气中尽是谦和。
璀璨和钟映珍用力点头。
钟映珍早看准了这个人是她的准女婿,怎么能让他跑掉!
“反正是自己人嘛!自己人!”她颇含深意地笑笑。
怀宇是明白人,朝未来的岳母笑了笑,不再推辞。一帮人找定位子坐下来。
“咳……”方濯清清喉咙,说明今晚的来意。“呃,璀璨,你母亲和我打算补个婚礼,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她机械式地回答,机械式地擦拭头发,毛巾被身旁的怀宇抽走后,机械式地拨弄他的大手。
“小璨,如果你反对,我们……”钟映珍迟疑的眼光投向方濯。
“我没什么好反对的。你们两位是当事人,既然连当事人都不计较过往的旧事了,我当然更无话可说。只希望你们这次重婚,能够更珍惜彼此得来不易的感情。”她好像小学生在背课文。
“重婚?”钟映珍歪着头打理方濯,自言自语道:“没错,确实是你的第二次结婚。”
怀宇心念一动,却发现似乎没人注意到她的喃喃自语。
“方伯母,那您呢?”
钟映珍的面容上突然飞红了一抹娇羞。
“当然是我第一次披婚纱啊!真羞人,教已经一把年纪,女儿也已二十四岁,我们才结婚——”
这下子不只怀宇好奇,连她这个做女儿的也瞪大眼睛合不拢嘴。
“妈,你糊涂啦!你以前不是和他离过一次婚?”
钟映珍和方濯面面相觑。
“你是这样告诉璀璨的?”他纳闷。
“哪有?”她茫然地转向女儿。“是你外婆告诉你,我和他离婚的?”
“不是。不过,难道你们……”她睁得又圆又亮的大眼轮流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我们明明没有结过婚。”两人一齐回视女儿。
一家三口脸上的表情同样茫然。怀宇开始觉得自己向来自诩为理性的头脑就要和他们一样失常了。
“这么说来,我是个私生女。”她的语意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全台湾有多少人长到二十四岁才发现自己是个私生女?”
好问题!怀宇直到指尖碰触到额头,才察觉自己又开始揉额角。
“对不起,这场家庭会议由我来主持,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他决定很有礼貌、很有效率地接过主导权。“方伯母,我想其中一定有个大误会,璀璨一直以为你们是结过婚的。”
“如果是这样,你的户口就不会填上‘父不详’了。”她显然对女儿的智商生起严重的怀疑。
“你为什么不早说呢?”璀璨胀红了脸。
“我以为你知道。”钟映珍自觉非常无辜。
“你不说,外婆和外公不说,其他亲戚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她气极败坏。“从头到尾,我只晓得他爱上另一个女人,抛下我们不管——”
“呃,那位女士其实是……”方濯想解释清楚。
“你别插嘴!”母女俩齐声对他喊,再度缠夹在一起。“你——”
“你们两个别插嘴!”怀宇挺身主持正义,换来两个女人的怒目而视。“方先生,我看您讲话较有条理些。还是请您说明吧!”
方濯投给他感激的一瞥,温和诚切地凝注女儿。
“璀璨,当年我和你母亲交往时,你的外公外婆非常反对。他们是保守的乡下人,一来不满意我只是个穷学生,二来我和你母亲本家同样姓方,两人又差三岁,他们很迷信这些不切实际的忌讳,于是无论如何也不准她嫁给我。”
“那么我又何必和她纠缠不清?还生下我不管!”说她的抱怨不含敌意是骗人的。钟映珍和方濯终究较为保守,被她这么一说,脸色更红了。
“当时我并不晓得你母亲怀有身孕——”
“我明明告诉你了。”钟映珍插嘴。
“小珍,我只记得你问我,咱们的小孩要取什么名字?此外啥也没说,我如何猜得到你怀孕了?还以为你在替日后的儿女做计划呢!”
这会儿轮到璀璨怀疑她母亲的智商了。
“总而言之,父母辈的人反对,你母亲又不肯抛下亲人跟我走,我只好暂时离开,本想打拼出一番事业,或许可以让老人家回心转意。可是,他们一直居中作梗,使我联络不上你母亲,一颗心越来越冷;最后遇上我恩师的女儿,他们的家庭正陷入困境。既然情爱不成,恩义为先,终于下决心娶了她,断了与你母亲重聚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