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六张食单拿不到这么多银子,但她手把手教大厨做了一道凤梨炒饭。
浓香、味甜再加上淡淡的酸,以及虾子和肉类的鲜美,把饭摆进挖空的凤梨时,还没上桌呢,就引得满屋子厨师垂涎。
听说这道菜是皇太后生辰时要呈上的,许掌柜承诺,要是到时这道菜得到头名,他会亲自给她送红封来。
回到待春院,她警告卫左,要是再敢碰她的钱,永远甭想吃她做的菜。
卫左那张脸全写上无奈了。
八百两想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下铺面,根本不可能,她只能在莫离的帮忙下,赁一间旧铺子。
那铺子原先是卖布料的,铺面不大,小小的一间,但优点是有后院,有井、有门,若日后生意好转,可以在院子里盖厨房。
铺面陈列商品的架子,都是到木匠家里挑现成货色,刚开始做生意而已,顾绮年没打算做得太大,架子摆放好就可以准备营业。
比较特殊的是,顾绮年坚持把墙壁漆成深深浅浅的粉色,一进到铺子里,窗明几净,有微甜微暖的温馨感,外面的招牌连同两扇门雕成一片花海,上了粉色的漆,花朵上面有两个大大的字——甜田。
还没开幕,这个与众不同的招牌已经吸引不少人前来。
顾绮年忙得脚不沾地,要注意铺子装修,决定出售的商品,设计包装,决定宣传等等事宜。酥油、牛奶已经得到何大叔口头同意,让她意外的是,何大叔竟也答应每日供应新鲜鸡蛋。
换上一袭淡紫色的长衫,腰间系一块玉佩。
卫翔儇对顾绮年相当大方,拿走她两套旧衣衫,却送上满橱柜的新衣和首饰。
那个晚上之后,他们经常在秋千架上聊天。
顾绮年满脑子装的都是萧瑀的故事,日思夜想,梦境里,她化身成萧瑀,经历着一段一段她与卫翔儇的曾经。
这种感觉很怪,却也很甜蜜,但她对谁都不说,只是自己一个人,暗暗地、偷偷地,享受这份不属于自己的甜蜜。
也许谈得够多,也许卫翔儇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倾听对象,他渐渐对她产生某种信任,偶尔会告诉她一些朝堂上的事、王府后院的事,以及……他把甬道那头的屋子改建成书房,在那里与幕僚商谈国事。
后面这事,顾绮年认为卫翔儇是在试探她知不知道密道的存在。
他根本不必试探,卫翔儇一问,她立刻自动招认。
她理直气壮为自己发声,“被打入冷宫,无米无菜,我总得想办法求生存,那条甬道是老天爷给我的一线生机。”
卫翔儇看一眼装可怜的她,笑道:“你未免生存得太好。”
说到这一点,她用力点头、用力承认,眼底还伴随两分骄傲。“确实,我不是个自夸的人,但我很难否认自己的实力。”
她的骄傲让他笑到直不起身。
卫翔儇说,从卫左禀报那锅啥都没加却让他垂涎三尺的鱼汤开始,他对她就起了兴致。
即使他不断否认她、抹黑她,不断提醒自己她是上辈子杀害过他的女子,卫翔儇还是无法压制住满肚子好奇。所以他派来莫离,没想到人为五斗米折腰,没节操的莫离一顿饭就弃械投降。
他说:“你整理待春院的事我都听说了,可是亲眼见到时还是难以想像,一个荒废的园子,一个满王府人人畏惧的鬼地方,你竟然把它变成家。”
这是他最大的震撼,孩子的笑声,鸡鸣鸭啼,连烟囱里冒出来的阵阵白烟都让他倍感温暖,即使矛盾挣扎不停冲撞,他还是……不想离开。
“人之所以畏惧是因为阴影,孟侧妃的阴影珞在不少人心底。”她轻松说道。
“你不怕鬼?”
“怕,是人都会恐惧无法掌控的事,但平生不做亏心事,举头三尺的大神明,除了记录人的好坏,也会护佑好人,报应坏蛋。”
卫翔儇呵呵大笑,“这话不准,有没有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比起活得久,我更宁愿活得好,比起量,质更重要。”
“你在这里住,真的没听见鬼魂哭泣?”
卫左说,莫离的哭声之凄厉,别说人比不上,鬼都要自叹弗如,可是她屋子里就是没有半点动静。
“隐约有听见过,可是要把鬼屋变人居,我每天都累到四肢无力,哪有力气去接受惊吓?常常是拉过被子蒙起头,又睡熟了。”
她说的是大实话,却引来卫翔儇的捧腹大笑,还笑到不可遏抑。
这是怎么回事?累得熟睡很好笑吗?
可人家是王爷,想笑就笑、想怒就怒,和当奴婢的不同。
奴婢的想笑,得先看看主子心情好不好,想哭,得担心会不会触了主子霉头,喜怒不形于色啊,她一直以为那是大人物需要具备的心理素质,没想到小小奴婢也得要有这等修养。
离题了,顾绮年很少在穿戴打扮上花心思的,但今天例外。
今天卫左要带她去见见何大叔,还没碰面,她已有预感,自己会喜欢对方。
第十一章 根本是一座牧场(2)
因为知道她要开铺子,何大叔竟然说:“要开铺子吗?那得多养几头牛,多做点酥油才成。阿左,你回去告诉顾姑娘,别担心,她需要什么,我都会给她备上。”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何大叔对自己这么好?
卫左思前想后,好半天才回答,“何人叔前头妻子生了个闺女,也是个喜欢下厨的,许是姑娘上回让我送的那只烧鸭,让大叔想起闺女,心疼了。”
“他闺女不在了吗?”
卫左摇头说:“倒不是,听说是嫁得远,好几年都没能见上一面。”
走出房门,卫左看见淡施脂粉的顾绮年,眼睛都快转不开了!
一对浓如墨染的眉毛,挺翘的鼻子,嘴唇小巧而饱满,脸蛋像煮熟剥了壳的水煮蛋一般光滑,肤白如雪、眸如点漆,整个人粉妆玉琢般……
呼,要是王爷看见,还能忍得住?
莫离发现他的表情,冲上前一掌往他后脑巴下。“干么啊,色迷迷的,你不会有非分之想吧?”
卫左吓一跳,哇啦哇啦叫,“你这么粗鲁,不怕卫右在外头找个温柔的?”
莫离傲气挑眉。“不怕,如果他喜欢温柔的,怎么会瞧得上我?”
“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你再不收敛点,日后有你哭的。”
“放心,男人不行换个新的就好,我才不会哭呢,要哭,也得让卫右哭啊。”
卫左哀号一声,特心疼他的兄弟,怎么就魔怔了,会看上这女人?
“不要斗嘴,我们快去何大叔家里,有时间的话再绕到铺子看看。”
莫离猛点头,说道:“是是是,你们早点去,早点回。绮年,我捞一些虾子,今天晚上做咸酥虾吃,好不?”
顾绮年问:“嘴馋了?”
卫左似笑非笑,觑一眼莫离,代她回答,“不会是……卫右要回来了吧?”
“卫右”两字如雷灌耳,却始终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今儿个终于要见正主儿了,顾绮年笑开,拍拍她的手说:“咸酥虾哪够,卫右要回来呢,杀只鸡吧,先整治好,我回来给你们做咸酥鸡。”
听顾绮年这样说,莫离抬头挺胸、得意非凡地瞄卫左一眼,往池塘方向跑去。
卫左和顾绮年走出门,并肩几步,犹豫半晌,顾绮年方才低声说:“如果卫右对阿离也有那份心思,你……就别为难自己了。”
卫左闻言,微愣,她看出来了?
可不是吗?这么聪明的女子。垂下眉睫,卫左不否认,“我明白的。”
顾绮年欷吁,爱情就是这样折腾人,你爱的,不爱你,爱你的,你不爱,要碰到两边的天线接收到同一个频率,何其困难?
那么,她和卫翔儇之间接收到同样频率了吗?
眉心微郁,苦苦一笑,怎么能呢?他还有一院子的妻妻妾妾,听说刚送走两个,立刻抬进四个,都是良家子,一个个貌赛西施。这样的男人,即便是再喜欢她也招惹不起。
还是当朋友吧,说说心事、分享喜乐哀愁,把感情停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安全界线,哪天再见不着了,只会伤心两天,不会伤心两年,年深日久的,再想起彼此只有淡淡的微甜。
应该把心思放在经营上才对,那才是她的未来。
她比谁都清楚,把未来寄托在遥不可及的男人身上,就真的和卫左一样是为难自己了。
何大叔的家在京郊,听说他很能耐,和一般的庄稼汉不同。
几年前,他刚搬过来时只买下十亩田。
当农夫的,能一辈子守着十亩田就相当了不起,但何大叔在短短几年内从十亩田扩充到两百多亩,现在俨然成了个小地主。他永远清楚,种什么可以收到最大的利益,绝不跟着别人搞一窝蜂,他永远晓得,如何让自己的粮米用最好的价钱卖出去。
赚了钱,别的不做,光是买地,要是换别人,有这么精明的脑子早就弃农从商,让自己过上炊金馔玉的好日子了,可他偏不,把地租给别人耕作,不必日日下田就能喂饱一家人后,就开始侍弄那几头牛,成天挤牛奶、做酥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