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可溪防备着,防备他扑上来,撕烂她的衣服,也撕烂自己的……身体。
但下一瞬,她失笑,她的反抗于他不过是蚍蜉撼树,她能防备什么?
所以顺了他?当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把情情爱爱在这个晚上彻底封杀?
她紧咬牙根,然而,不示弱的泪水却在低头那刻跌入膝间。
轻叹,爱情就是这副样貌啊,尽管苦痛多于喜乐,还是有人乐意奋不顾身、自投罗网。
他懂得的……他痛过苦过、自投罗网过,所以他对自己发誓,再不沾惹情事。
卫翔儇拉过椅子,坐到床前,低声道:“把枕头底下的匕首收起来。”
他的话让孟可溪惊恐不已,猛地抬起眼。
精彩的惊惧、精彩的表情、精彩的眼波流转,这个瞬间,他有一点点理解,大哥为什么会看上这个女人。
孟可溪紧咬牙关,掐紧拳头,分明吓得全身发抖,却打死不肯低头。
卫翔儇不与她纠缠,今晚要做的事还很多,他不想浪费时间去安抚一个女人,即使她不示弱的表现令人动容。
“你喜欢宁王,是吗?”
牙咬得更紧了,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她凝聚每一分精神,猜测他下一个举动,在不确定他想怎么做之前,她保持沉默。
“你打算怎么做?刺杀我?你以为我的军功是蒙来的?”他似笑非笑地道。
她从未小看过他,前世敢奋力一搏,是仗着他喝得酩酊大醉,而现在……面对清醒的卫翔儇,她没有半点成功机会。
他的话有什么目的?他知道什么?是宁王告诉他的?战场生死相依,兄弟交换秘密?
她想破脑袋,还是猜不出原由,但是他在等她开口。
咽下惊惧,孟可溪扬声道:“不管我有任何打算,在靖王面前都不会成功,不如由王爷来告诉可溪,您想怎么做?”
面对气势迫人的自己,她还能强作镇定,还能侃侃而谈,卫翔儇勾起嘴角,这个女人……还不错。
高举桌面上的合卺酒,往地上洒去,直到洒尽最后一滴酒水,卫翔儇开口,“我要……”
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绣满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孔雀好像要活过来似的。
喜帕已掀,葛嘉琳的发髻正中央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满池娇分心,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玺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更显光彩耀目。
她耐心等候着,紫鸳已经不止一次劝说,让她换下嫁衣,但……怎么能呢?这一袭嫁衣是她花近两年时间绣成的。
早在姑母发话,会促成自己和靖王婚事那天起,她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织就这身嫁衣。
她用尽心血、耗尽心力,每一针、每一线,她为自己绣入满满的祝福。
会幸福的,天底下男子都会因为娶到她这种琴棋书画、女红皆通透的女子感到幸运。
而她,已经爱慕卫翔儇多年,是的,是很多年,不是一年两年。
她梦想嫁给他,梦想照料他的生活,梦想夫妻鹣鲽情深,生生世世、幸福缱绻。
她深深爱着卫翔儇,认定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自己。
紫鸳再次走进屋里,她小心翼翼地,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抖意。“王妃,王爷去了孟侧妃屋里……”
话没说完,葛嘉琳握在掌间的酒杯横飞,往紫鸳脸上砸去,倏地,她的脸颊出现一块瘀青。
“贱人!”葛嘉琳咬牙切齿。
紫鸳受到惊吓,不顾地上碎瓷,跪地求饶。
葛嘉琳不发话,一主一仆、一坐一跪,主子的脸色铁青,婢女的脸色惨白,谁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与此同时,静雨院里传来孟可溪的尖叫声。
叫声响起,葛嘉琳脸色稍霁,她急道:“去探探后头发生什么事?”
“是。”紫鸳起身,快步往外跑去。
这次她去了很久,葛嘉琳等得心急火燎,恨得连连摔破几个茶杯,口里骂过无数次贱人,终于紫鸳回来了。
这次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她不敢进屋,更不敢不进屋,犹豫再三后,一咬牙,跨进喜房里。
紫鸳双膝跪地,在接连磕头间,泪水无声翻落,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见状,葛嘉琳心知不好,怒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快说!”
“王爷在后院……徐寡妇的屋子里……歇下了……”
什么意思?他宁愿和个下作女人在一起,也不愿意进她的房间?因为她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因为他与葛皇后誓不两立?
葛嘉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额间青筋毕露,她愤恨不平,一怒之下,扫掉满桌子东西,婴儿手臂粗的龙凤喜烛也随之落地,烛火碰上桌巾迅速燃起,火顺势蔓延。
“起火了,救命啊!”
紫鸳受到惊吓,顾不得其它,慌慌张张、急急忙忙起身,把王妃护到屋外。
静思院的动静引来不少人,嬷嬷、小厮提着水急忙灌救,府卫封锁静思院,不让人进出。
短短一刻钟,火便熄灭,并无大碍,只烧掉桌椅和王妃嫁衣一角。
葛嘉琳被请到隔壁屋子,她红了眼却忍住不哭,太大意了,这里是靖王府,不是她可以任性的葛家后院。
缓缓吐气,她告诉自己别急,她得想出一套好剧本,好在爷跟前为今晚的行为开脱解释。
看一眼吓得魂不附体的紫鸳,她心头淡淡的,说不出滋味。
紫鸳服侍自己三年,性子谨慎、嘴巴紧,是个好用的丫头,可惜势必要牺牲她了,对于人命,她不曾看重过。
望着紧闭的房门,她在等待,等王爷过来,演出一场好戏。
可惜葛嘉琳没有等到这个机会,洞房花烛夜,王爷始终没有出现,让她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
天刚亮,唐管事领来十几名嬷嬷,把孟可溪的一应用品和嫁妆全数送往待春院,一把大锁扣上,孟侧妃在一夜之间失去王爷的宠爱。
没有人知道这个晚上静雨院发生什么事,只晓得孟可溪从此消失在王府众人眼中。
而离开静雨院的卫翔儇并没有到自个儿王妃屋里歇下,反而喝得大醉,睡了徐寡妇,整夜反复折腾,直到天亮。
消息传出,葛嘉琳气得折断指甲。
第一章 重生的好处(1)
透过树叶,阳光筛落满地金色圈圈,树上啁啾鸟鸣,勾起一季喧哗。
热闹的声音,静止的空间,分明矛盾,可置身其中,却是无比协调。
顾绮年蹲在树底下,白皙的手指握住石头,不停地在泥地上写字。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同样的三个字,重复地扩大心中谜团。
她叫做顾绮年,父亲是七品小官,母亲死后,父亲续弦,有了后娘便丢了亲爹,都是这样的,她并未为此感到埋怨。
戴维王朝选秀,按例是三年一选,朝中官员家里十三到十六岁的适龄女子均要参选。
选上的女子若是有福气的,为妃为嫔,一飞冲天,再小的麻雀也能飞进凤凰窝;没福气的,被选作女官或宫女,就得等到二十五岁才能放出去,到那时候年岁已大,就算出宫,怕也难以婚配。
所以就算福气不足,只要被挑选进宫,所有人都会力求表现。
若能攀上贵人,出宫后还能帮衬家里一把,自然不会被嫌弃,要是混不出个名堂来,这未来路可就茫茫然,不知所谓。
为了少吃家里几年饭,再省下一笔嫁妆,继母逼着顾绮年的亲爹把女儿改了年纪,送进宫里。
她自小就是个眉清目秀、漂漂亮亮的小女孩,进宫自然没问题,只是十一岁稚龄充作十三岁,再美丽也是稚气未脱,岂能得到贵人青睐?
然而进宫前,爹爹还是打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算盘,再再嘱咐她,要想尽办法攀上贵人。
然而贵人是可遇不可求的。
从小宫女一路爬到皇后身边服侍,这一走便是六年光阴,她从不指望好运道,只求再过几年能平安顺遂地出宫,即使年纪大了、容貌丑了,再没好男人肯与她搭伙过日子,凭着多年来存下的月银和赏赐,买几亩田、开间铺子,紧着点过,总能过完这辈子。
一辈子说长很长,说短也短,只是……
她是谁?
迷糊了吗?是啊,她自己也觉得迷糊,她到底是谁?
五年前一场高烧,她没烧糊了脑袋瓜子,却烧出一身好手艺,她做的菜被娘娘身边的姑姑瞧上,将她送到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她的厨艺替皇后固了宠,憋得宫中嫔妃有怨难诉。
可惜皇上再宠,终究没让皇后再生下一儿半女。
至于其它的嫔妃……她只能说,娘娘好手段,她生不下皇嗣,旁人便也生不出来。
因此当今圣上,只育有两名皇子——母妃出身低贱的大皇子卫翔祺,以及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卫翔廷,大皇子早在五年前立府娶亲,而早该立府的二皇子仍然住在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