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越卧室的过程一路平安。真正吓人的,是走廊上茫茫不知未来的阒黑。
灵均贴住冰凉入骨的墙壁,屏息朝楼梯口移动。
一撮毛毛的异物搔弄她的香肩。
「啊……」她用力捂住驾叫出声的嘴唇。
不怕、不怕,那只是垂着流苏的吊饰而已。阳德曾经教导过她,倘若在暗夜中遇到歹徒,千万不要把力气浪费在尖叫上头,唯有保持冷静的判断方能化险为夷。
她努力调匀紊乱的呼息,让自己平静下来。
盲目的寻人之旅再度展开。
为了避免撞上不知名的陈设品,她效法盲剑客,探出小心翼翼的左手侦测前方。
有人!灵均的气息窒了一窒,感觉指尖触碰到温暖的皮肤。而她甚至没发现对方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
邬连环吗?她自问。
若果是他,他应该会主动开口。
沉重的呼吸刺激着她的听觉,她屏息等待对方表明身分──
没反应!
邬连环的呼吸应该不至于如此刺耳。
剧烈跳动的心脏差点突破酥胸,从体内迸出来。
她不暇细想,转头飞奔进主卧室。
对方的动作恍若鬼魅一般,快捷得几乎无法想象。她前脚才跨出一大步,来人已经从后方欺身过来。
下一秒钟,她被人重重地勾倒在地毯上,遮覆着玉体的浴巾早就松脱了。
她哼也不敢哼一声,没命地朝门口爬过去。
热呼呼的男性躯体突然拦腰压坐下来。
「啊!别碰我!」她忽然发现两只恶狠狠的狼爪固定住自己光裸的纤腰。「救、救救──邬连、连连──」
贞节至上!她盲日地挥出致命的细指甲,攻击对方的每一寸皮肤。
「啊!」很耳熟的痛叫。「妈的,原来是你这个小哑巴!你跑出来做什么?」
邬连环!
他怎么会骑在她身上?
「我……」
「你受伤了?」他迅速对灵均上气不接下气的口吻做出注解。「别动,让我检查看看。」
无巧不巧,他情急的巨掌首先触及的部位,便是她软绵绵、触手富弹性的丰润地带……
两个人同时楞住。
那个……「东西」,怎么,好象有点儿类似……
「色、色情狂!」她尖叫,死命环搂着胸脯。
「你、你你──」难得轮到邬连环口吃。「你脱得赤裸,在走廊上爬来爬去做什么?」
言下之意,反倒变成她是暴露狂了。
灵均含着满嘴满腹的苦黄连,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千言万语全化成一句──
「我高兴!」她凶巴巴地踢打着沉重的男性躯体。「让我起来。」
也不知她击中了什么地方,变色龙突然剧震了一下。
「小哑巴,你要是再乱摸,我就不为接下来的事情负责哦。」这会儿,警告性的语词增添几分沙哑。
「我才没、没……」灵均酝酿了一肚子委屈没处发泄。她居然在停电的台风夜,将全裸的身子暴露在男人的骑压底下,还被臭爬虫类反口指责以「乱摸」的罪状。
她干脆在额头上刻着「淫荡」两字算了。
「起来!」灵均板动他分跨着两测的壮腿,企图释放自己。
一词尖锐的抽气声清清楚楚地划开了黑暗。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他的嗓门听起来古里古怪的。
既然理论无效,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乞求。
「拜托你起来好不好?」她放软了声音央求。「地板好冷,人家身上又没穿衣服……」
就是这句告白,摧毁邬连环一心掌控的自制力。
身为一个正常的男性,全身只穿著一件开襟浴袍,而躯下又跨坐着一名全裸的美女──更糟糕(或美妙)的是,这位裸女还让他垂涎了好一阵子──他自认容忍度已经超越上天施予男性的严苛考验。
他,仁至义尽了。
「小哑巴,别怪我,这是你自找的。」
灵均猛地发现自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迅速回到温暖安全的主卧室。
「什么?」
她尚未弄清楚状况。
狂啸怒吼的暴风,不知不觉间,消止成婉转低回的呻吟……
第九章
一夜风雨,吹坏了满院的 紫嫣红。待得鸡鸣啼出破晓,畅情肆虐的自然之母才收起她的震怒,淡淡转为飘然洒下的雨丝。
绕珍推开袁宅大门,探望着山路上的横石断木,突然心有所感地吟道: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是吗?」袁克殊尾随着未婚妻步入哀鸿遍野的庭院外。「第一,昨夜的雨势绝对不『疏』。第二,咱们似乎没饮酒。第三,我的院子里不种海棠,因此你的诗性抒发得完全不符合实际。」
绕珍很想揍他。「拜托!我试图表达心中忧愁多感的情绪,你就不能随随便便算我过关吗?」
崇尚实用科学的男人就是这副德行,一点儿浪漫细胞也培养不出来。
「抱歉、抱歉。」他谦虚地颔首认错。
风暴的脚步虽然歇息了,斜风细雨依然飘落一身湿。
两人大致上巡视了袁家和隔邻叶宅的外观,确定台风没有造成太大的灾害后,决定回家先填饱肚皮。
「走吧,老妈应该熬好清粥了。」绕珍的空胃咕噜响。
她已经很习惯出入以袁宅为大本营,饮食则回自个儿家里打秋风。
扑噜扑噜的汽车引擎声忽尔远扬上山。
这可奇了,台风过后的一大清早,还有游客存着这等游山的雅兴。即使如此,健行步道也在别墅区外环呀!
是谁呢?两双好奇的眼停顿于车道彼端。
半晌,吃力攀爬上山路的出租车出现在坡道的顶点,也载来他们满心疑问的正解。
灵均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跨出出租车。司机老大掉个头下山去。
「表妹?」绕珍轻叫。
她怎么看起来失魂落魄,一脸撞邪的衰样?
「灵均。」袁克殊扬起关怀的呼唤,开始接近小姻亲。
灵均的眼光停顿回未来的表姊夫身上,眸心终于摆脱呆滞和茫然,渐渐凝聚起焦点──
以及,泪光。
绕珍吓了好大一跳。怎么回事?阿姨和姨丈阵亡了?
「表姊夫!」她突然奔近袁克殊,紧紧埋进他怀里。
「喂,这个,你们……」绕珍自问,这会儿大喝飞醋会不会太缺乏人性了?
袁克殊承接住她的冲力,心里也是愕然。
小灵均的性格畏缩惯了,除非遭逢极大的委屈,否则不会如此失态。
「乖,不哭,告诉表姊夫发生了什么事?」他轻抚着怀中的灵均,一如安抚慌张惊哭的小孩。
「对呀,你别光是哭,先把事情解说清楚。」绕珍只能陪在旁边团团转。
「我……昨夜……邬、邬连环……」断断续续的描述依然不成章法。
「谢谢,您叙述得非常明白。」绕珍翻着无可奈何的眼睑。
袁克殊敲了未婚妻一记,惩戒她微薄短少的耐性。
「昨夜你和邬先生在一起?」他开始推理实情真相。
日前为止,他和那位名享国际的雕塑艺术家仍无缘面对面,但从姊妹俩的言谈之中,他已经久仰对方的名头。
「嗯……」她的秀颜照旧藏躲在表姊夫怀中,暴露出来的耳朵却泄漏一丁点征兆。
红红的?绕珍仔细打量表妹。有问题哦!没事她干嘛脸红?而且不只脸面,她未被遮掩住的肌肤全蒙上一层红嫣。
「然后呢?」表姊大人比较心急。
「他……他……」灵均勉强移出一只灵眸瞥她,随即又紧紧躲入安全的碉堡。「他……呃……我……」
这样难以启齿的语句终于使两位旁听者有所领悟。
现在的问题在于,灵均究竟出于自愿?抑或被那条大汉霸王硬上弓?
「表妹,」绕珍拟想着适切的语句,以免引发表妹切腹自杀的羞愧感。「他──强不强?」
「表姊!」
「四季豆!」
两声暴喝吓回她一口唾沫。
「你们,你们干什么呀?我的问题百分之百纯洁。」她赶紧拉开防护罩,以免被K。
他们的思想也未免太污秽了吧?她只不过探听一下那位邬兄有没有「使强」而已。讨厌!害她也跟着别扭起来。
「他……他……他欺负我!哇……」灵均的泪水再次哗啦啦决堤。
如此推敲,她当真被人家给「强」了去。
两位监护人这下子火了。
他们的小灵均贵为叶屈两家的心上肉,袁克殊特别偏疼的小姨子!是哪尾不上道的流氓,竟敢把禄山之爪探向她清纯的玉体?
「别哭、别哭,表姊夫一定替你作主。」袁克殊信誓旦旦地承诺。
遥远的山路上,第二辆扑噜噜的汽车跑上山。
敢情山区小道今早格外热闹。
袁克殊纵目打量第二位来客。
吉普车停妥于路旁,自驾驶座跳出一位声势赫赫的大汉,结实的肌肉、身量与他肖似,横向的大块头则壮硕多了,尤其那身皱巴巴的衬衫更令访客神似码头的搬运工人。
搬运工人先是顶着满脸的严厉自制下车,直到焦距对准灵均投抱陌生男人怀中,两只眼睛终于缩眯成神色不善的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