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晶秋连忙闭上眼睛。
超级驼鸟的!
「如果你敢碰她一根寒毛,我保证让你后悔一辈子。」清扬冷测的男中音从房间的一隅发出来。
纠缠不清的两个当事人同时楞住。
房内另外有人!饶哲明直觉联想到,他以武力恐吓妇女的景象被第三者当场目击,以后该怎么维持形象?
而晶秋脑中回旋的思绪就简单多了,统共可以归纳为两个字──
阳德!
他简直是无孔不入!
她愣愣地回眸,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她好像走到哪儿去,都会遇见他。
墙角的落地窗前,一张单人沙发面向著窗外,静静拥抱月光。高高的椅背遮挡了沉陷进椅内的客人。谁教饶哲明进房之前不先检查一下,如今做坏事被逮个正著,算他活该。
「嗨!」阳德笑吟吟地打了声招呼,踱著四足动物固有的慵懒来到她身旁,浑然将屋内的第二个男人视若无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晶秋大惑不解,任由他将自己的皓臂从敌人的虎口拯救下来。
看样子,他似乎出他们早一步待在这间客房中。
此外,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阳德衣著正式的绝帅。他过长的黑发仍然用发带束扎在脑后,健躯上规规矩矩的西装、长裤──还打领带耶!却又透露出截然不同的风采。便装时的阳德若像一抹爽朗自由的轻风,盛装过后的他使成为品味独具的白领雅痞,外表上骤然成熟了十载。
阳德耸了耸肩,并不正面回答她的质询。
「你又跑来这里打工当服务生呀?」晶秋立刻联想到穿梭宾客之间的男服务生。原来他偷懒来著!
猫般的椭圆形瞳孔闪过一抹狡黠。
「对呀!」他拂掉衣领上假想的灰尘。「我这身打扮够炫吧?」
「嗯。」她悄悄晕开了娇颜。他不管怎么穿都好看,上天委实太独厚他了!
服务生而已,不怕!饶哲明暗暗松了一口气。
「嗯哼!」他轻咳一声。「虞小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中年痴胖男子与年轻小伙子对垒,无论如何,在气势、体力上都是吃亏的,饶某人倒不至于傻到向他叫阵,反正威吓的目的达到就成。大家后会有期!
「这样就想走了?」阳德轻松的手臂搭在晶秋肩头,一副「她是我姊妹」的态度。
饶哲明踱开来的步伐顿了一顿。
「不然你想如何?」口气有些试探性的意味。
「不想如何。」阳德忽然抽掉她髻上的发簪,全然不顾事主的抗议,趁她失神的时候,顺道再摸走她鼻梁上的粗黑镜架。
「喂,别这样!」晶秋忙不迭地捍卫自己。「你下午摸走我一副眼镜,还没物归原主,现在又想打我备用眼镜的主意。」
「你不戴眼镜比较好看!」猫科动物一旦固执起来,寻常人类通常很难拗得过它们。
再说,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场面属于限制级暴力,儿童及姑婆们不宜观赏。
「阳德,马上还给我!」
「立正!」他突然轻喝。
晶秋自小过惯了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生活,耳边突然聆见威严的喝叫,下意识地两腿并拢,抬头挺腰缩小腹。
砰!砰!两声闷响撼动了密室的气流,饶哲明鸡猫子嚷喊的痛叫声随之响起。
「唔──」痛入心肺的呻吟声哼进她耳里。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努力眯紧上下眼睑,依然只能瞧见模糊朦胧的轮廓,隐隐约约彷佛觑见饶哲明倒在地毯上,蜷成虾米状。
「没事,这位先生不小心跌倒了。」熟悉而安全的体温再度靠回她身畔。
「真的吗?」她惊惶地问,不想害阳德惹祸丢差使。
「假的。」他依然悠哉游哉,挽起佳人的纤纤素手,离开现场。
「阳德,暴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她抬出老大姊的风范。「你应该学会克制自己的冲动,寻求更温和文明的解决之道,以免日后误入歧途,或养成以肢体动作代替讲道理的恶习……」
温柔如春水的吻,趁她不察,绵绵印上她的额角。
「你今晚好美。」唇抵著肌肤,喃喃赞赏。
叨叨絮絮的说教嘎然而止。
「啊……呃……」真的吗?她抬腕轻触热烘烘的秀颊,再碰碰鬓发,红丽的霞霓调匀了满面的玉白基调,渐渐加深,直到整个人艳化成一朵娇媚的春蕊。「嗯……我……这个……谢谢。」
那抹又赧又涩、又想持回端庄形象的姿态,看在阳德眼中竟有无比的吸引力。
虞晶秋的美,便在她的不自觉。
阳德偏头欣赏了好一会儿,迳自痴了。
半晌,他终于按捺不住,蓦地让她背抵著走廊的粉墙。
「干什么?」她呆怔地注视著他。
朦胧的目光望出去,虽然周围的情状并不真切,依然可分辨出他渐渐凑近的脸庞线条。
天!他──他──他该不会打算吻她吧?她的年纪都可以做他妈……不!太夸张了,应该是「姊姊」……也不对,严格说来,阳德行事比她稳健多了,性格又深沉,即使反过来做她哥哥也符合资格……不!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守候了二十六载的初吻即将「失贞」,而她尽绕著哥哥姊姊的傻问题打转,反而一点也不介意……
「我想吻你,一下下就好了……」他提出温柔的商量。
却是在她尚未回答之前,唇已主动覆上渴望已久的芳美。
他克制自己不要太深入地攫住她。缠绵的唇,往返流连著她的樱桃唇瓣,轻轻点、细细吻,密密柔柔的,以免过度突兀或亲密的举动吓著了她。
她这样拘谨惯了的女人,宛若空谷里从未亲近过人气的花苞,必须承受极度温柔的对待,才不会弄伤她脆弱粉俏的软芯,零落早凋。
一旦她甘愿敞露自己的花瓣,其中包裹的真心,从此便专属于照料她的园丁,再也不会更改。
阳德密密吻过了生涩矜持的玉颜,尽管体内奔腾的千军万马发出强烈抗议,他依然勉强自己拉开一丝丝距离。
今天到此为止,来日方长。
「我们下楼吧。」他恢复了爽朗含笑的态度。
晶秋缓缓睁开瞳眸,其中荡漾著潋滟的波光。
「啊……我……你……嗯……」又到了虚词时间。「这个……档案……基金会……马川行……」
迷离失魂的神智暂时无法组织成完整的句子,支著前额,拚命想抓回正常的语言能力。
「我明白了。」多亏了阳德居然听得懂她的东拉西扯。「东西交给我。」
他自动从手提包里拿出完备的档案夹,随口交代她稍候,迳自走向廊端最后一扇房门。也没见他敲门或怎地,房门忽尔为他拉敞一道开口。
阳德随手将档案夹交给门内的人,嘀嘀咕咕地交代几句,就带著大功告成的笑纹迈回她跟前。
「等一下,我必须向马先生解释……」
「行了,过几天他的秘书会主动和你联络。」他搀起女伴的柔荑,打算回返楼下的衣香鬓影。
「你怎么晓得?」她辛苦地半吊在他臂膀上。
「马先生亲口答应的。」
「他干嘛答应一位临时服务生的要求?」她极为不解。
「好问题……」阳德顿了顿。「因为马先生很喜欢我今晚特别为他调的鸡尾酒。」
好一杯强而有力的鸡尾酒呀!
晶秋凝视他无辜的眸心,一如以往,其中除了爽朗和自信,啥也看不出来。
也罢!她决定放弃。
猫科是所有动物中最成功的隐藏者,视维持神秘感为终生的天职,旁人再苦苦追踪下去也没用。
反正她素来相信他的能耐,既然他如此承诺,一切便已足够!接下来,就等著瞧吧!
※ ※ ※
距离电动门尚有十公尺的距离,福斯房车便已熄掉引擎,藉由推进器最后的动力,无声无息地滑进车库里。银灰色钥匙抽离启动的孔鞘,整部车子霎时臣服于啾啾山虫鸣的暗夜。
矫健的身影从驾驶座钻出来,椭圆形瞳仁炯炯透著狮豹般的审慎之色,四下环顾一周,显然相当满意自己来无声、去无息的行踪。
他举步迈向连接车库与主屋的小径。
「回来啦?」墙上郁金香造型的廊灯被主人啪地扭亮。
「老天……」夜猫子嘀嘀咕咕地埋怨。
原本打算直接摸黑上楼的,这下子被屋主大人逮到,他当然只有乖乖进客厅受审的份。
「这位大哥,失眠是老年人常见的生理现象,您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未老先衰了?」阳德趁便替自己找著一处离楼梯口较近的位置,蜷窝进去,浑然把客厅里的男女主人视若无物。
马川行的山羊胡子愠恼得差点没烧焦。
「什么『大哥』?!儿子,你这么称呼你老爹对吗?」资讯界大老摆出他足以使阎罗殿失火的悍将脸。
这一千零一号扑克表情在处置怠惰员工或偷吃步对手的时候,向来管用,不过马川行心知肚明得很,若想料理他那滑溜似泥鳅的儿子,可能有点儿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