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没说,她什么都没表示,或许是真的累到神智不清,腰酸背痛致使,在这个纯男性的怀里,她居然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一觉到天亮。
一早替褒曼梳头的宫人叫丁香,年纪比起那些十五、六岁的宫人都长了些,一问之下她也才十九岁,却是皇宫里的老人。若不是王爷带她出宫,她的一生能看见的风景就只有皇宫里用高高的墙所圏起来的天空。
她一手梳头的功夫直把阿汝给比了下去,阿汝不服气得很,转头却追着丁香直说要拜她为师。
身为侧妃,褒曼进门的第一天理当去拜见王妃。丁香为她梳了头,戴上珠玉嵌宝的百花步摇和独彧给她的钻石链子,这是独彧给她门面,省不得。至于穿着呢,也素不得,既不能太过朴素,也不能太过花俏盖过正妃的风头。
沉香从衣柜里挑出三套都带喜庆颜色的衣服,褒曼挑了一件粉艳色挑线穿花凤缕金拖泥裙子,腰束金镶宝石闹妆腰带下面悬着一大块圆润白脂玉雕祥鸟,及以彩线穿组这种不同形状的玉佩合成一串的禁步。
最后趿上绣花团锦簇白绫高底雪地靴子,由宫人们簇拥着出了房门。
房门外,吊着两盏双喜字大宫灯,鎏金色的门上贴有黏金沥粉的双喜字,就连园子里的花树也全系上了红彩带。
宣姑姑带领着嬷嬷和侍卫等在外头,褒曼有些傻眼,不过是见个正妃,需要这么大阵仗吗?带上这一大批人,王妃不会以为她是要去示威的吧?
可能使唤这些人的,除了王爷还有谁?
他这是怕自己去了正妃那儿被欺负,给她仗人势呢。
盛情难却,褒曼只能心虚的让宣姑姑领着她,浩浩荡荡的去了正妃住的粹芬院。
粹芬院不同于她住的长乐院,是身为嫡妻才能有的待遇,整个后院气派巍峨,金碧辉煌就不用说了,通报之后,下人一去半个时辰都没回来,褒曼顶着冷飕飕的天,硬生生的站到脚底麻木快要失去知觉。
但是她头顶上好歹有一把大华盖,跟着她来的下人和侍卫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她有什么好撑不住的。
宣姑姑暗地打量褒曼的表情,半个时辰过去,只见她把双手拢在手炉里,风帽下的容颜纹丝不动,好像会遭受这样的待遇,她早就预想到了。
这样的气度和王爷那位动不动就砸了满屋子玉瓷器泄忿的正妃简直天差地别,这才是恭亲王府需要的王妃啊!
当然她这话只能在自个儿的肚子里说,半句不会透出来。她的嘴要是不够严密,早就活不到跟随王爷出宫甚至到封地来了。
她能爬到如今这位置有很多原因,嘴巴牢靠,亦是她的优点之一。
粹芬院的下人像是掐好时间,多一分不曾,少一分也没有的,准准半个时辰后回来了,说王妃昨日睡得迟,平时起床后精神差不欲见人,侧妃请安就不必了,请回吧?
“请王妃多保重身体。”拿低血压当借口?既然过场都不让她走,不要紧,她也省事。
回到自己的处所,卸了厚重的衣物和钗鬟,踩着温暖的地板,一杯热茶入喉,褒曼这才松了一口气。
歇足了气,她这才有心情打量自己住的地方。
所谓的长乐院是和前院以梅花林子隔开的后院,她住的这个地方三明两暗,明间是厅,次间均为冰裂纹窗槛,糊着红色纱窗,色泽明妍,是起居室加书房,面积大又宽敞,最里间的卧房就更大得不像话了,东厢两翼还有两处耳房,后罩房及库房。
卧房外头的回廊与庭院廊下挂了各式各样的琉璃灯,屋里,描金鸾鸟的小熏笼里燃着掺有梅香的上等银丝炭,这会儿宫人己经把早膳摆好,一早起床就不见人影的独彧也回来了。
“参见王爷。”
“你我夫妻,往后不用行此大礼。”刚进门的独彧身上还带着清晨薄雾的湿润气息,语毕就进了浴间,稍后才出来。
他这是干什么去了?
丁香在她旁边看似不经意的提点着说:“王爷晚上临睡前有读书、习字,清晨起来练习弓马刀剑,打熬筋骨的习惯。”
原来是这样。
谁说古代男人的日子比现代男人好过的?只是拼搏的方向不同,想成功、想立业,想出人头地的心,不论任何年代都一样。
这道理似乎说得通了,他看似和健康两个字差距很远,可昨夜靠着他的胸膛,感觉并不单薄,虽然称不上有肉,但绝对不是排骨。
独彧很快换了一身袍子,看着满桌未动的早膳。“怎么不先用?”
“有人一起用饭,饭菜会特别香。”
“很少有人能陪我一起用饭。”
独彧说得稀松平常,褒曼却为之震动,他不是有正妃的人吗?那位嫡妻都做什么去了?就算王府和寻常人家的夫妻有些地方不一样,可再怎么不一样,陪相公吃饭这么家常的事也省略的话,那叫什么夫妻?
“往后王爷若是过来,妾身就算再忙也会陪王爷一道吃饭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的声音虽然仍旧带着冷意,但听在褒曼耳里却分外悦耳。
“妾身是女子,不是君子。”她说得俏皮。“不过就算身为女子也要讲信用的,没有信用怎么跟人家做生意?”
“本王不是生意。”他一个眼刀子射过来。
褒曼发现这位王爷只要不爽,自称就会改为本王,看起来并不若表面上的冷漠,孩子气得紧。
“夫妻哪里不是生意,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就能长长久久,要是合不拢,一拍两散,分道扬镳也不是没有的事。”
“你不会有和本王分道扬镳的那天!”
他不会想跟她说永远两字吧?别说现代人不相信,老实说她这穿越女加上重生的人也不相信。
第十章 侧妃生财计(2)
褒曼用象牙筷子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他的碟子里。“王府里的规矩不会是王爷没动疾子,身为妃子的我们也不能吃吧?”
“规矩是这样没错,在你这里不用遵守,哪天我要是晚归,你自己吃了便是。”
褒曼在家当闺女的时候饭食也不差,只是这儿的食物更精致,分量多,菜色也多。
六个靠山小碟,一格核桃穰儿小菜、一格鲜荸荠拌菱角、一小银素儿葡荀酒、一小十香瓜茄、一小红糟鲥鱼、一小泼油香椿、一盘烧羊肉、蒜烧荔枝肉、一碗黄熬山药鸡、葱白椒料桂皮烂羊肉、蒜蓉炒雀舌、野味拌雪藕、炒青菜,两大盘玫瑰鹅油烫面蒸饼和胡麻粥。
他们才两个人,就算她是个吃货也吃不下这么多。
不过她后来才想到,宫里的皇帝,包括这些皇子们最怕对手无声无息的在饭菜里下料,因此在饭食上特别谨慎小心,每样菜都浅尝即止,再好吃的菜也不吃超过三筷子,看似浪费的行为却是为了保命。
独彧习惯食不言寝不语,和这么个人一起吃饭,真的很容易消化不良,可萧规曹随,她从今往后都要在恭亲王府中度过,就得照着人家的规矩来。
闻着满桌子飘散的美食香气,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扒了一碗好吃到叫人流眼泪的胡麻粥,顺手又给那吃东西只往她前面盘子上夹,自个儿还真的每样菜吃不超过三筷子的男人,夹上一筷子香喷喷、热腾腾又软呼呼的葱白椒料桂皮烂羊肉。
这一下,他的碗顿时有了一小座尖山。
布菜伺候是宫女们的事,独彧也不挑剔她的礼数,自然地问:“这厨子的饭合你的胃口?”
褒曼笑得两眼眯成小弯月,“我们府里的蔚子没有王府的厨子煮得好吃,就是蔬食少了些。你这里的厨子是哪里聘来的,等会儿一定要提醒我记得打赏。”有人开了金口,她自然要打蛇随棍上。
“这里冬日蔬菜奇缺,府里还能勉强供应少许青菜,外头那些平头百姓只有干萝卜能下饭了。”
褒曼放下饭碗,北越气候属于寒带,人民日子过得不怎样她知道,但没想到一入冬连青菜也吃不上,想起来,爹爹疼爱她们姊妹,就算称不上丰衣足食,至少也没饿着苦着。
“有想过让百姓搭暖棚种些蔬菜过冬吗?”
“你的主意不错,不过缓不济急,今年的冬天是来不及了。”不知不觉间,居然饭桌上已被两人风卷残云的吃光,宫人们一个个喜不自胜,王爷从来没这么好的胃口,能把碗里的饭吃完己经算很给面子了,侧妃果然好大的本事。
几人连忙把残羹剩饭给撤了,换上热茶。
独彧上回说要喝的玫瑰泼卤瓜仁茶,厨子照褒曼说的法子放了许多的榛子、松子和瓜仁,煮了喷香浓郁的热茶。
“王爷尝尝味道可好,这就是你上回说要喝的玫瑰泼卤瓜仁茶。”
“你还记得?”
“妾身向来说话算话的。”她屁股翘了起来。
“本王喜欢你的说话算话。”他尝了热茶,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