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要回去,不多聊一会儿?你这一生可能就来这一回。”
她哼笑。“你以为有人愿意来吗?你和你的老板小路都是颠狂之人。”正常人不会做出逆天而行的蠢事。
莫湘很轻很轻的耸肩。“既然你不能体会本店的用心,那么祝你愉快,咱们永生永世不相见。”
一阵白雾骤起,叮咛着她的飘渺女声被漩涡般的风吹散,慢慢地越飘越远,化在叹息声中……
睡得正熟的齐可祯忽然惊醒。
“圣诞礼物、圣诞礼物、圣诞……”
啊!莫湘?!
不太清醒的齐可祯蓦地睁开眼,微带茫然的墨瞳像射入两道曙光似,霎时明亮,如同圆润的黑珍珠。
她知道圣诞礼物是什么了。回想着梦里所见的一切,满眼晶亮的齐可祯又是欢喜又是酸涩,她眼眶微微泛红,几欲落泪。
她也见到莫湘了,原来莫湘长得那样,和闻人璟的形容相差不大,很美,但没有生气,彷佛是没有魂魄的木头人……
她跟闻人璟可以换回来了!
齐可祯猛地掀开石青色锦被,跳下了床,落地时大足碰到了冰凉的地面,她脚一缩,揉揉受冻的脚板,就着外头微亮的月光,她找到有如小船一样的短靴往脚上一套。
礼物、礼物,要用什么当礼物呢?!
齐可祯在屋内四处张望,想着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人,在梦里被白霎包裏的时候,莫湘提醒她只要把要送的礼物包装好,放在看得顺眼的树下,隔日再领她想送的人去树下领回礼物,他们便能换回来。
可是,放眼望去,无一物是她的,她双目所见的都是闻人璟的东西,她总不能拿他自个儿的东西送他。
思来想去,她的视线落在她放在案桌上成迭的纸张,那是她日夜不休、废寝忘食写出来的剧本,只差完结了。
齐可祯决定送上自己甚为满意的心血,虽然来不及补上结局。黑暗中,她摸到一只摆放笔墨纸砚的方型盒子,她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来,放在桌上,再将剧本放进去。
第一步大功告成了。
接下来便是把礼物放在树下,等明天天一亮就能带人去取。
但是她不想再等了,反正子时过后便是隔日,放好礼物后,她回到屋内,当漏刻到了丑时三刻,她便悄悄走向她住了好几个月的厢房,这屋子她已经很熟悉了,熟门熟路的潜入,完全未惊动流紫。
“谁?”
一丝细微的声响令警觉性甚高的闻人璟倏地睁眼。
“嘘!小声点,是我。”真是的,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要是惊醒了流紫可就不好办事了。
“祯儿?”天未亮,她来干什么?放下戒心的闻人祯露出不解神色。“别紧张,我不是来辣手催花的,我找到圣诞礼物了。”她还有闲情逸致说着揶揄的话,也不想想被釆的花儿是谁,真让釆花贼得手了,该哭的人是她,哪还能意得志满的笑。
“我不怕你来催,放马过来……”等等,她刚说了什么?!“你找到圣诞礼物了?”
这是在作梦吗?他都快放弃了,想着如何当个女人。
齐可祯重重一点头:“我刚作了一个梦,梦见我到了一间叫人生贩卖店的铺子,你说的莫湘我也遇见了。”
“她告诉你圣诞礼物在哪里了?”闻人璟常常板着的脸有一丝丝波动,似喜悦又似激动。
“嗯!其实我们都想岔了,把简单的事儿变复杂,圣诞礼物顾名思义就是在节庆中送礼,只是我们没有圣诞节这个节日。”
“圣诞节?”这是哪里的节庆?书上没有写。
闻人璟想着哪天找礼部的人来询问,看看这是不是番邦的习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总能问得到的。
直到许多许多年之后,他才遇到一个传道士,从棕发碧眸的那人口中得知,西方的圣诞节就像是东方的过年,代表欢乐和喜悦。
“那一天是所谓的团圆夜,全家聚在一块吃着美味佳肴,就跟年节返乡过年差不多,所以她才要我们在年前送出礼物,让大家更开心。”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想扎萆人,扎上针诅咒。
“那你要送我什么?”已经彻底清醒的闻人璟握住她的手,坐在床上看着她,把她看得面色微赧。
“你跟我来。”
她反手拉住他,两人做贼似的翻窗而出。
月底了,月亮细得只剩下一条小缝,微亮的月光照在洁白的雪上,反映出树叶犹在的松柏,丈高的柏树枝桠被雪压低,低到几乎碰触到地面,在皑皑白雪里,那只系上红丝带的木盒相当显目,叫人一眼就能瞧见,不容忽略。风声中,似乎有铜铃声。
闻人璟拿起木盒,“这是你要送我的礼物?”不重,但重的是心意。
觉得礼轻的齐可祯有几分赧意。“临时找不到好东西来送你,我现在手边有的全是你的东西,所以找了老半天才决定送你我自己写的剧本,你不看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旷世名作。”她只是写来自娱罢了。
她喜欢看戏,喜欢听书,但不表示日后要当一名戏子或说书人,她只是很想把脑子里萦绕不去的故事写出来,期盼有一天它也能流传在戏台上、百姓们的耳朵里,让他们为剧中人忽喜忽悲,随着剧情的高潮迭起而鼓掌叫好。
不过,在这世道写戏曲是不上台面的事,她是闺阁女子,须重名节,哪敢奢望戏文有面世的一天。
“不,祯儿妄自菲薄了,以你的聪慧和才智哪会写不出好文章,我非常期待,定会拜读你的大作。”收到礼物,木盒子是冷的,上头结了霜,但闻人璟的心却是暖的。
齐可祯儍气的笑了:“写得不好,望夫子指教。”
“你喊我什么?”他轻语。
“夫……敬轩。”
闻人璟露齿一笑。“算你反应快,否则就罚你抄书。”
闻言,她俏皮的一眨眼。“你说反了,是我罚你才对,我现在是闻人璟,不是齐可祯。”
“调皮。”他捏了捏她手心。
“可能只有这次机会了,以后又要被严师管得只能说是了。”
“你喜欢看书就去看,整座登云阁的藏书随你取阔。”他再也不会约束她了,这世间对女子的约束太多,他希望她能快活些。
雪仍在下,但听了他的话,齐可祯的心却暖了起来,露出了笑。
第6章(1)
“换回来了、换回来了!我真的回到自个儿的身子了,莫湘没有骗我——我是齐可祯!”
在闻人璟收下齐可祯的圣诞礼物各自回房补眠后,互换的人生便恢复原状。
闻人璟起床发现自己回到熟悉的躯壳中,四肢健全,耳聪目明,身上无一丝不妥,只是皮肤变白了,身上隐约有股清雅的梨花香。
而齐可祯也是,在睡了一觉后,发现已回到原来的身体,她眉带笑意的摸摸手,捏捏脚,抚着天天见到却摸不到的清妍小脸,好不欢喜的手舞足蹈一番,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她有小小的埋怨,莹润白细的手变粗了,纤细如藕节的臂膀似乎壮了些,淡然的少女馨香不见了,多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松柏气味,不难闻,但是过于男人味了。
她离开书院,回到老家,狠狠地泡了三天香浴,又用惯用的香膏涂抹全身,连如瀑的乌黑发丝也用含着香气的皂角洗过好几遍。
感觉肤质变细嫩了,肌肤又滑又白净,散发珍珠白光泽,她才满意的觉得自己真的变回来了。
齐可祯乐呵呵的去母亲房间跟赵玉娘撒娇。
正在算帐的赵玉娘被女儿搂住,无奈的瞠她一眼,“你这丫头又在发什么颠,一回家就没正常过,老是鬼吼鬼叫的,我看你书念多了,把脑子都念坏了。”她怎么就生了个疯女儿,没一刻安分,老让她有操不完的心。
“娘呀!我是齐可祯,你的女儿齐可祯,你看我没有变成男的,还是娇小玲珑的女儿身,我是你的心肝齐可祯。”回家再见娘亲,她感觉恍若隔世呀!明明两个月前才从书院回家过。
“你在说什么疯话,你是我生的,自个的孩子我还分不出男女?但像你这般好动,我倒觉得生了个儿子。”一点也不文静秀雅,不喜欢绣花纳鞋,整天只想往外跑,没一个姑娘样。
“娘,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你是我在这世上最爱最爱的人。”娘生她、养她、照顾她,恩比天大。
听着女儿抹蜜似的甜嘴,丝毫不受影响的赵玉娘嫌弃的将腻在身恻的女儿推开。“去,你是中邪了不成,哪来的满口甜言蜜语,一会儿我到庙里求几张平安符给你带着。”“娘呀!你一点也不关心女儿在书院里发生什么事吗?你是不是我亲娘呀!”她不满的嘟起小嘴。
差点换不回女儿身一事,齐可祯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说,连和她最亲近的人也三缄其口,放在心里最深处沉淀,她打算这辈子都不对人说,成为永难忘怀的梦境。就算说了也没人相信吧!太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