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是个疯子,有些事只是我们想不到,不是他做不出来,还是防着点。”闻人宴说出众人的心声。“年节快到了,你们就提早几日下山,以免与他正面碰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可不防。
闻人璟此话一出,众人点头如捣蒜,他们是真的不想碰上在书院中橫行霸道的闻人胜,他爹是手握实权的三品官,日后若要求得一官半职,还得要吏部的批文,他爹拿捏了不少小官员的命脉和前途。
“好,一会儿我就收抬收抬,回家陪我娘釆买年礼。”顾延昱一说完就先行告辞,手捏一千两银票满心欢喜。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走,咱们同路,临走前还得跟夫子说一声,免得找不到人。”元秋泉追了上去,一手搭上顾延昱的肩,颇有纨裤之态的以银票掮风。
输了不认帐的闻人胜原本不肯拿出五千两银票,年仅十七岁的他哪来这么多银子,平时大手大脚挥霍的他身上有三、五百两已经很了不起了,再多也要从公中支领。
而顶着闻人璟皮囊的齐可祯以见证人的身分站出,言明他若不拿出这笔银子,他便要直接去找他爹要,看他给不给。
这种丢脸的事闻人胜哪敢让他爹知晓,他也怕被罚跪祠堂一整夜,在闻人璟的威逼下,他羞忿地让下人回府跟他娘要,佯称他看上了一个前朝古董,要买来送给老太君当寿礼。
于是乎,五千两到手。
顾延昱、元秋泉两人走后,在默林中顿时只剩三人。
“你不走吗?”齐可祯不解问。
闻人宴看着夫子,眼角瞄着表妹。“夫子你先走无妨,我等着表弟,我得送她回家。”
“他不回……呃,我的意思是齐真暂时还不能回去,他还有很多抄写没写完。”心一急的齐可祯脱口而出,差点坏了事,她连忙补救,用话圆回来,减轻表哥的疑惑。
“可是闻人胜要是找她麻烦呢?!毕竟今日是她当场给了他难堪,以他的小肚鸡肠只怕会找上门,我表弟人小体弱又没担当,一根鹅毛的童量就能把她压垮,我实在不放。”
放她一人,他回家肯定被暴打一顿,他娘是不跟人讲理的人,她只看结果,谁没做好她交代的事一律板子侍候。
“有我在,他还没那个胆,别忘了我如今和齐真同住一院,闻人胜再大胆也不敢换上门。”这也足“闻人璟”最大的用处,“内有恶虎,闲人莫进。”齐可祯自我解嘲。
提到这个,婆妈性子的闻人宴又有话说了。“咳!咳!闻人夫子,这正是我要说的事,师生同住一院还是不太好吧!虽然我知道你对表弟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可足别人的嘴不归你管,你对爱徒的用心全被那些烂嘴烂肚的曲解了啊!”
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哪里能让丧妻又有子的鳏夫和他玉洁冰清又如花似玉的表妹走得太近,他绝对不允许!
可之前怎么说就是没用,又怕说太多会引起闻人璟的怀疑。
“你……说得很好。”齐可祯感动归感动,可有苦难言呀!她也不想跟全书院最受人吹撺的闻人先生朝夕相处,是身不由己啊。
每逢佳节倍思亲,一想到如今她身不由己的处境,齐可祯特别想她满嘴女儿经的娘,若不是回不去了,她真想投入娘亲的怀里哭,把这些曰子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娘听。
“哪里,哪里,人生了一根舌头不就为了要说话,从小说到大还说不好话,那这根舌头就白长了。”他可不敢认为闻人璟在赞美他,以他难搞的性格,八成是暗讽。
但他错估好人心了,他家表妹说的是肺腑之言。
“不过话太多也不如不说。”
一听到这话,闻人宴可要伸冤。“表弟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尽心尽力的照顾你,你怎么可以反过来捅我一刀,你太忘恩负义,表哥我的心受伤了,鲜血淋漓……”
“你会是个好戏子。”演来入木三分。
说人是戏子是眨人的话语,闻人宴却当赞美,因为他表妹是戏曲的爱好者,还着手编写呢。
“我也是这么认为,只是我的花旦扮相不够娇柔。”说着,他做势勾起莲花指,做出娇羞掩面的姿态。
“你……”闻人璟还想说什么,身后的齐可祯朝他腰骨一戳,让他说话客气点。
那是她的表哥,不是走过路过也不会多看一眼的陌生人,不要用她的脸欺负人。
“表……齐真的表哥,你先行下山,齐真过几日也会回家过年,你用不着担心。”齐可祯鼻音忽地一重,略带哽咽。
“不行,我们是一起来的,要走也得一起走,不如我也跟你们一玦住,反正这儿还有空屋……”嗯!他真聪明,反应灵敏,一来能就近照顾表妹,避免她和闻人璟独处,二来也能避开闻人胜,给自己找个稳妥的庇护。“不可以——”
两道高扬的声音同时响起,一是不快,一是慌乱。“夫子,表弟,你们让我感觉……”
“闭嘴。”
“不许说……”
闻人宴两手一摆,一脸无辜。“师徒情深也不让说,难道你们是前世宿敌,今生来了却恩仇?”
是天敌还是宿世仇人?两人相视一眼,又匆匆地移开。
“我闻人家家大业大,这一千两我看不上,就给了齐真吧!”齐可祯把银票拿到闻人璟面前晃了一下,但她并未交给闻人璟,而是往不远处的树下招手。“流紫,你过来,替你家公子把银票收好,过了年之后才把银票交还给你家公子。”
“让我保管?”小步跑过来的流紫一脸讶异。
“是,你家公子只彳目你。”
齐可祯幼时救下身为流民的流紫一家人,她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服穿,还安排他们住进她娘在城外的嫁妆庄子,一家子六口人因此免于颠沛流离,没活活饿死。
后来为了感恩齐可祯的恩惠,流紫的家人便留在庄子帮夫人、小姐做事,而为了报恩,流紫自愿卖身当了丫头。
这一家子都很实在,齐可祯用得很放心,尤其流紫更是她的左右手,其忠心无庸置疑。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闻人璟冷嘲。
哼!宁可先小人,后君子,未雨绸缪好过被人暗算。“齐真,你手上的银票暂时也用不上,不如一并交给流紫,他是你的书僮,不会贪了你的银子。”
一千两银票对看惯大钱的闻人璟而言还真是看不上,他一间铺子一年的收益就三、四千两,可是看到齐可祯一副“有钱是大爷”的土财主模样,他忽然有点不想给她了。不过也只是“有点”,和这个丫头计较可讨不了好,她比谁都滑溜,一肚子鬼主意。“流紫,收着。”他大方的一甩,当是封赏。
“是的,公子。”流紫双手一接,连同先前的一千两银票,她对折再对折的塞入腰间的苘包。
闻人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丢了面子又保不住银子,他最大的错误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打心底瞧不起出身低的庶出旁支,若他在冲动挑衅前想一想,也不至于弄得颜面无光。
齐可祯接着把目光移到表哥身上。
“喂!你别看我,这一千两是我的,虽然我很爱护齐真这个可爱的小表弟,可是亲兄弟明算帐,她的是她的,我的是我的,我要留着娶老婆。”可别打他老婆本的主意。知道被人当成小人的感受了吧!闻人璟无声的睨她。
齐可祯无力的抚额。“你在说什么,我是要问你几时下山,趁着闻人胜还没想出对付你的办法前,赶紧离开,齐真我会帮你照看着,一时半刻还没人动得了她。”她现在是闻人璟,还怕保护不了自己?
“是这样吗?”看来真是他想多了。
“你的安危也是很童要的。”姨母只有两个儿子,一个也不能少,表哥对她的好她会一辈子感念在心。
明明是一句很令人动容的话,闻人宴听在耳中却有如寒天里被冰凌子砸中,冷上加冷,他都打哆嗉了。
“闻人夫子,璟大哥,你可不可以不要突然展现你柔情的一面,我胆子小,会吓着。”真的很诡异。
闻言,齐可祯身子一僵,脸色忽青忽红,而一旁的闻人璟却开怀得哈哈大笑。
“你……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早知道就不管他的死活,亏她还担心闻人胜找他麻烦,她要和表哥绝交!
“咦,怎么气呼呼的走了,我说错了什么?”闻人宴一头霎水,不知道刚才的一番话得罪他疼爱有加的小表妹。
“保童。”
保童?听到这句话,又见表妹像个男人似的朝他肩上一拍,闻人宴感觉毛毛的。怎么这句话听来有叫他赶紧去逃命的意思,表妹在暗示他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闻人宴望着朝闻人璟走去的表妹背影,挠着腮地想解开其中暗示,可越想他脑子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