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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君弹琴的手未止,仿佛雷倾天说的是别人的故事,而她只是为这个故事伴奏。

  “你还记得你送了一只香囊给我,当作是定情信物吗?”

  听见香囊,她波动了情绪,弹琴的手一顿,音律乱了序,眼见弥补不了,索性停下扬琴的手。

  雷倾天喜出望外,上前托住她的手紧紧握着,深怕她再次遗忘,“你记得是不是?你记得那只香囊?”

  香君轻叹,想收回手,但雷倾天不肯,她也只得依他。“不是,对我来说蕙兰姑娘就是个陌生人,香君心绪紊乱,是因为听了你们的故事而动容,你们的感情一定极为深厚吧。”

  “我们是的。”

  “那蕙兰姑娘送给你的香囊呢?你可还留着?”

  雷倾天的表情落寞,因为那只香囊终究没有回到他手上,于允昊说,香囊跟着香君去了,想必一并被丢弃在乱葬岗了吧。

  “香囊已经不在了。”

  “所以这份感情对你来说或许并不如你说的深刻,否则香囊应该还在你手上不是吗?”

  雷倾天知道香君误会了,急忙要解释,“不是的,那只香囊是因为……”

  “倾天,别解释了。”食指压住他的唇,制止了他的话,“我不是蕙兰姑娘,你无须解释给我听。”

  雷倾天知道对她来说,她什么都忘了,强要把她当成冉蕙兰来对待,等于是抹煞香君的存在,她既然是香君,怎可能接受。

  当然她可以像青楼女子一般,迎合客人的喜好来扮演客人想要的角色,但终究他要的是她,而不是一名青楼女子,所以他不再勉强她。

  “好,我不说了,你弹琴,我听。”

  终于想认真听她弹琴了吗?香君笑了,“如果来见我可以聊慰你对蕙兰姑娘的遗憾,那你就天天来吧,我会为你打扮、为你弹琴。”

  “你不用为了我刻意打扮,就算是不施脂粉也可以,我想看真实的你,不是经过刻意妆扮的你,你弹不弹琴也无防,只要陪着我,让我感觉你还在就好。”

  “不怕我卸下妆容,真实的容貌会吓着了你?”

  “你不会,因为我见过的。”

  “你不要我弹琴,只要我陪你,难道我们就大眼瞪小眼的过一夜吗?”

  “过去蕙兰常让我枕着她的腿,听我说话,你……肯吗?”

  雷倾天言语中、眼眸中都是企盼,香君没有回答他,只是起身走到他身边,牵着他的手再走回寝房。

  在镜台前,她拿下发上华美的饰物,以手指拨顺如瀑的及腰长发,在她甩动长发时,发香也悄悄地爬进雷倾天的鼻息间。

  接着,香君又牵着他的手来到床边,她坐了上去,才对雷倾天说:“来啊。”

  雷倾天跟着上了床,枕着她,感受着这熟悉的氛围,因为失而复得而感动。

  “我弹琴你也无心听吧,不如就依了你,跟我说说你的故事,不是你与蕙兰姑娘,而是你的故事。”

  过去,因为祖父看不见他的努力,雷倾天总是一次次受挫,他无法说给任何人听,只有说给冉蕙兰听。她离开的这四年来,他已经学会把所有情感压抑在内心里,因为再也没人能让他倾诉了。

  可如今再见到她,他好想跟她说说过去四年发生的事,告诉她他有多想她。

  “四年前,祖父决定了天庄由我三哥继任,那是我最伤心的时候,要不是你陪着我,我只会一蹶不振。”

  香君轻轻地拨弄着他的发际,安静地听着他说,那是她下意识所做出的动作,那是属于冉蕙兰的习惯。

  雷倾天发现了,欣喜着她虽然忘了一切,但有些无意识做的动作都证明她的确就是冉蕙兰。

  “三哥其实无心继任天庄,可他的责任感不容许他放下偌大的天庄一走了之,在所有兄弟里,他只认可我可以接掌天庄,后来他将我带在身边学习,并在两年后把天庄传给了我。”

  才两年?天庄是多么庞大的产业,那样的诱惑放在眼前,雷之亦怎舍得放弃?

  除非,天庄对他来说比不上另一件事情。

  “在他心中还有比天庄更重要的事吗?”

  “有,三哥重情,可他深爱的女子是天市院的奴仆,祖父不同意他娶这样的女子。”

  香君轻抚着他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也僵住,虽然迅速恢复,但雷倾天还是看见了,他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放心,祖父现在已经认同了三嫂,在他眼中门第观念已不是那么重要了。”

  香君收回手,不承认方才自己一时失态。“何必急着解释,我又没打算当你的夫人。你接着说吧,后来呢?”

  “后来三哥把天庄交给我,与妻子双宿双飞了,他说他厌倦豪门夺产的冷血权谋,他只想过平凡的日子,跟深爱的女子共度一生。”

  果然是情啊!自古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不在少数,也常常能成就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可惜雷之亦虽是这样的人,但雷倾天并不是。

  “这样的故事倒也令人感动。”

  “他们之间的波折,是跨越了十年还险些不得果的爱恋。”

  香君看着他感叹,她既是温柔乡的女子,当然懂得如何抚慰他。“我相信你的能力绝对是接掌天庄最好的人选,你的祖父不选择你,是他失算了。”

  雷倾天知道这只是她的恭维,烟花女子最擅长恭维、抚慰,才会让男人对烟花地流连忘返,因此他并不希望她这么说,他不希望自己只是个让她抚慰的客人而已。

  “三哥的确是个好主子,我或许一辈子也取代不了他,甚至是我祖父,他将天庄交给三哥就云游四海去了,得知我成了天庄家主,是在我接位一年之后,他赶回天庄并不是为了恭喜我,而是为了审核我有没有误了天庄的声名,有没有好好地管理天庄。对祖父来说,或许我只是个能把天庄管理得跟三哥一样好的替代品而已。”

  “别这么说,天庄远近驰名,并不只是因为它过去的声名,守成不易,天庄至今屹立不摇,是每个当代家主的功劳。”

  她的安慰总是来得适时,失去了她之后他总是夜不成眠,现在在她身边,他重新感觉到那股宁静祥和,他轻轻地阖上了眼,不知不觉疲惫的睡去。

  直到他睡着了,香君拨弄他发际的手才缓缓握拳,脸上也出现了满是恨意的神情……

  轩毓城是繁荣富庶的大城,自然城中声色场所也不少,虽然看在良家妇女眼里,这些青楼就是狐狸穴,但也不能怎样。

  不过这几日却出了大事,有名花魁大白天在房里午歇,竟无声无息的被绑架,最后陈尸在郊外的密林里,全身被凌虐得体无完肤。

  这件事让每座青楼都人心惶惶,老板们纷纷增加楼里的护院,以保姑娘们的安全。

  这日午后,阳光炽人,屋子里没有流通的熏风,让人燠热难耐,整个云仙楼里人人都昏昏欲睡,姑娘们好命,在房里放了大冰块,让丫鬟站在冰块后拓凉才能勉强午歇。

  但奴才们苦命,在这样的天气里做事,不一会儿就是一身汗。

  云仙楼是夜里风华,现在才刚过午自然是安静的,听风轩的院子里因为栽植着一处青竹,午后熏风吹过,引动一片沙沙声响,听着都觉得暑意消退不少。

  香君让人搬了一座罗帐放在院子里,微风轻扬着罗帐的垂缨,可以看见佳人半卧罗帐之中。

  她睁着一双圆润的瞳眸,看着院子里的池塘偶尔闪过璀璨光亮,还有和风吹皱池水,掀起了阵阵涟漪。

  屋檐上,一个身影静静守护着,他看着香君娇懒地半卧在罗帐里,那双犹如闪动着午夜银光的眸子,心里又是欣赏又是担心。

  她就这么不顾危险在院子里乘凉?好像在引诱他人窥探她一般。

  香君的确没有感觉到危险,可她感觉到檐上的人,微微泛红的唇往上一扬,欣然一笑,抬起手遮在眉间抬头往檐上望去,衣袖顺之滑落露出了白晰手臂,那是连被驴日亲吻,都得天独厚不会变得黝黑的肌肤,“倾天。”

  “你发现我了?”雷倾天有些不可思议,他以为他隐藏得够好了。

  “我这院落,夏日屋檐常有黄莺栖息,我喜欢在午后听它们歌唱,但这几天它们不唱了,我还以为屋檐上有野猫盘旋把黄莺吓跑了,原来不是猫,是一头大黑豹。”

  既然被发现了,雷倾天也不隐藏,他施展轻功落至罗帐前,适意地坐进了罗帐里,“城里出了命案,我担心你。”

  香君其实平日都会回城西小宅,但这几日夜里都陪伴着雷倾天,让她只能白天回小宅去照看,有时睡得迟了,才会像今日一样还留在听风轩里,那贼人若只在青楼掳人,其实香君还算安全。

  “所以你便这样保护我?”

  “这也是不得已,难道你能让我留在听风轩里,时时刻刻保护你吗?”

  她食指抵着雷倾天的颊,将他的脸别了开,娇嗔着,“堂堂天庄家主,整天往云仙楼跑还不够,还要让人笑话你乐不思蜀,连白日都留在云仙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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