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长舌男同时楞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女人面生得很,好像没见过面哪!然而听人家的说法,似乎与他们有点儿交情,这是怎么回事?
也罢,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或许以前真的见过面也说不定。最重要的是,趁现在多攀点交情,难保日后谈生意时大伙儿不会碰头。
“托福、托福。”瘦皮猴拱了拱手回礼。“那位想必就是尊夫了?”
朝云灵妙的美眸朝身后的同党瞟过去。“官人,人家叫你了。”
本来闻人独傲是打定主意要置身事外的,然而身旁伴着风流美人儿,“置身事外”这句成语只能放在脑海里,当成遥不可及的理想。
无奈呀!他乖乖走近准被害人的桌位。
“两位大哥,好久不见。”拱手作个揖。
这对年轻夫妻,男的俊雅,女的娇媚,简直就像图画里走出来的神仙眷属,任何人看了都会生出好感。
胖商人连忙拉出长板凳。“请坐,请坐,一同喝几杯薄酒。”
朝云老实不客气的拉着他坐下来。
“不好意思,做哥哥的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糟糕,这个……不知道兄弟贵姓大名?”瘦皮猴的问话对象针对闻人独傲,一双贼眼却圆溜溜的直往朝云的俏容上乱瞄。
想他张大富大江南北好歹也走过两、三回,可从没见过长相胜过这娘子的女子。如果自家里摆着这么一尊活宝贝,天天搂着她耗在闺房里都来不及了,谁有空出来外头做生意!不过这女子美艳得如此邪门,会不会是狐仙化身的?
“小弟姓‘聂’,贱名叫‘守志’。”闻人独傲的眉心开始往中间线靠拢。
倘若瘦皮猴继续盯着朝云大美女流口水,他可不为自己稍后的言行负责。
“原来是聂兄弟,久仰、久仰。”瘦皮猴先笑了再说。鲜少认识姓聂的人,而且还叫聂——
聂守志!捏瘦子?
朝云清甜的嗓音接口道:“妾身娘家姓‘庞’,闺名一个‘紫’字。冠了夫姓之后,不小心就成了‘聂庞紫’。”
丈夫叫“捏瘦子”,妻子叫“捏胖子”,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两个长舌男脑袋再怎么不灵光,也晓得自己被唬了。
“两位真是爱开玩笑。”胖商人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错,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开玩笑。”他端起水酒,淡淡啜了一口,神情潇洒而适意。
“兄台,咱们哥儿俩有心与两位结交成知己好友,你们俩可别给脸不要脸!”瘦皮猴决定发威。
瘦里巴啦的拳头瞄准桌面捶下去。笃!一声闷响,手掌并未敲在桌面上,反而落入事先等在下端的铁掌。
凭闻人独傲仅余的两成功力,拿出来对付长舌公绰绰有余了。他也只不过稍稍收紧四根指头,瘦皮猴就杀鸡般的惨叫起来。
“啊——”痛呀!爹娘呀!祖奶奶呀!救命呀!
闻人独傲若无其事的斟满空酒杯。
“我也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捶桌子。”更不喜欢他的女人被其他男人用眼睛乱吃豆腐。
“大……大……大王饶命。”胖子吓得脚都软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儿个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不像出门会遇到煞星的大凶日呀!
酒馆里的客人和伙计发觉角落里的骚动,一起回过头来。
“不许叫!”朝云好整以暇的喂了瘦皮猴一口肉包子。“只要哪个人多出一点声音,我家官立刻摘了他的头喂狗。”
胖子冷汗涔涔的偷觑瘦皮猴的惨相,光用手指捏一捏已经够他哭爹爹、告奶奶的了。
“你说不敢摘你的头?”闻人独傲挑高俊逸的剑眉。“好,我就摘下令友的头让你瞧瞧。”
“不……不是,是小的们……不敢出声。”瘦皮猴面色如土,口气马上放乖了。
“那才对。”朝云非常满意。她最喜欢乖宝宝了。“只要你们俩老实回答你的问题,我保证没有人会受到伤害,顶多被我们抓到当铺里换点银两来花花而已。”
“当……当铺不……不收活东西。”胖商人好像吓傻了脑袋。
“要把你们俩弄成‘死东西’也成,谁想先试试看?”闻人独傲负责扮黑脸。
两人一搭一唱,合作无间。
“不……不试。”瘦子死命的摇头。
“我问你们,谁晓得曾老头的店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最近几天没有开店?”主店官出题了。
“听……听说那间破店被闻人独傲给挑了。”胖子抢着开口回答。
“没错、没错,这还是我亲眼看见的。”瘦子也不甘示弱。
“我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们俩干嘛抢着回答,在说相声呀?”她啪、啪甩了两记“锅贴”。“我明明告诫过你们诚实的美德,居然还给我说谎。瘦皮猴,你倒给我开窍看看闻人独傲长得是怎生模样?”
“我没说谎。”瘦皮猴坚持自己的清白。“那个闻人独傲起码有七尺高,站在城墙的东门大吼一声,连西墙的守兵也听得见。半个月前我亲眼看到他和黑道的小妖女闯进曾老头店里,砰砰的乱打一阵,连招牌也给他拆成十几截,然后他们就跑掉了。”
“哼!”朝云没工夫纠正他的谎言。“后来曾老头人呢?”
“不晓得,大伙儿再也没见过曾老头开店门,听说他离开了平阳城。”胖子担心戏分全被朋友抢光,到时候大王夫妇只当他一个人怎么办?
朝云越想越怪异。这可奇了!难道曾老回到京城里改行做其他生意?
上回见面,曾老头似乎有些秘密打算告知她,却又因为时机尚未成熟而作罢,她只知道这些秘密与天哥有关,却推测不出详细的内情。如今他的店面被人砸坏了,究竟是主谋者把针对她和闻人独傲的怨气转移到曾老身上,或者与他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
“好,你们说得还不错,今天暂时放过你们,下回碰了面由小弟做东,请两位哥哥喝酒。”闻人独傲向她使个眼色。
详细内情这两位被害人显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问下去非但不会有结果,若不小心传扬出去,反而会打草惊蛇。他松开瘦皮猴的手腕。
“不……不敢。”两个人死命的摇手。
“你说我不敢做东?”他不悦的沉下脸。
“不……是小的不敢让大王请喝酒。”瘦皮猴有天大的胆子也喝不起。会折寿的!
“为什么?你怕我毒死你们?”他绷起严峻的面容。
“不,不——”好象怎么说都不对。算了,干脆闭嘴不说话比较保险。
朝云憋着满肚子笑凝睇着他。帅呀!崇拜死了,她最欣赏有英雄气概的男人!虽然此刻他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只能对这些市井小民显显威风,但是英雄就是英雄,哪些这般的潇洒气概,平常人想学也学不来。
“既然如此,愚夫妇告辞了。”闻人独傲挽起“妻室”的手臂,起身走人!
今天的好酒好肉自然算在两位新结交的老“哥哥”头上,谁教他们是做弟弟、弟妹的,怎么好意思和兄长抢着付账呢?
然而,就这么轻轻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似乎有违柳大美人喜欢搅乱一池秋水的本性,好歹也得留下几句新口味的流言嘉惠世人。
她伴着“夫君”盈盈步向酒楼门口,忽然转头,隔着整间餐室向“哥哥”们叮咛——
“对了,顺便告诉两位,我家官人的身长既没有七尺高,嗓门也不至于从东门响到西门。下回见着其他聊天的对象,麻烦替我们辟个谣解释清楚,多谢多谢。”
走了!
胖、瘦哼哈二将傻愣愣的对上彼此衰透了的眼珠子。啥意思?他们怎么听不懂?
刚才提到的七尺长啦、嗓门大啦,主要拿来形容那个误入岐徒的闻人独傲,和她的相公“聂守志”有哪门子关……
啊!闻人独傲!
这个……那个……聂守志……还有俏美人撂下来的道别词……
“他就是闻人独傲!”石破天惊的呼喊几乎震踊酒楼的屋宇。
“还有那个黑道小妖女!”两个人的下巴同时合不拢。
怎么会这样?闲来无事坐在酒楼里喝喝黄汤聊聊天,居然也会惹上江湖新兴的两尾大煞星。是酒楼的风水不对,或者他们的八字今儿个不适合外出?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 ※ ※
唉!
闻人独傲望着飘流的冉冉白云,呼出第二十八声长吁短叹。
朝云陪着他落坐在祖师庙口的花岗石台阶,相当能够体会大捕头此刻的心境。
三个月前他尚且张扬着正义的旗帜,穿梭在黑白两道中无往不利,有事没事还有人上门来拜码头、送黄金贿赂。短短近百天的区隔,居然沦落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弄个不好还可能被皇帝老儿砍掉脑袋当球踢,也难怪他如此的无奈郁卒。
唉!两人同时叹出第二十九声。
“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她非常善体人意。
“万念俱灰。”他摇头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