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丢下话,他转身往外。
她急忙抓住他的手,问:“你要去哪儿?”
“我去山上砍竹子,给你搭棚架。”
把她的话全记进脑袋里去了?还能比这样被看重更满足吗?她说:“不急,先吃饭。”
“好。”他点点头。
她走到脸盆边,给他拧来湿帕子擦擦头脸。
“上次你让李文送来的布,我做了两套衣服,给你和圜儿的,你先试试,不合身的话,我马上改。”
“好。”
“我先出去给你备饭菜。”说完,无双走出屋子,背靠着门,笑得灿烂。
都不晓得呢,不晓得自己看见他会这么开心,好像是……心悬在那里,一直等着,等待他出现,等待他的两天两夜。
古代怎么就没有劳基法?一个月只休两天,想多放几天还得看长官的脸色,太不重视劳工权益了,不对、等等,他算是公务员吧,应该周休二日的。
不过无妨……他终究是来了。
第十章 情谊渐浓(2)
心情变得轻快,连脚步也轻快起来,无双把菜端进屋里时,孟晟已经换上新衣。
虽然没有镜子,但是他低着头看过好几遍,脸上的笑掩也掩不住,因为……这是娘过世后,第一次有人为自己做衣裳。
孟霜、孟瑀连块帕子都缝不上,更别说帮哥哥裁衣。
幸好他吃不讲究、穿不讲究,军营会照两季发衣服,衣服破了,自己穿针引线、缝缝补补就过了,真弄得太破烂,顶多去成衣铺子里买两套回来顶。
即使当上大将军,除官服之外,他还是习惯穿成衣铺子的衣服,所以这身新衣让他……很开心。
无双偏着头望向他,被他弯弯的笑眼电着了,原来这么严肃的男人,笑起来这般迷人,真帅!
她放下托盘,调皮地在他身前身后绕一圈,上上下下打量。
他身着崭新的月白长衫,布料虽然贵重,却不甚张扬,他身形挺拔,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浓密的黑发只用一柄银簪扣住,整个人硬是透出几分书卷气。
他的目光里闪动着奇异光芒,如春天的湖水,看着暖洋洋的好舒服。
是啊……总是那双眼睛,那双能看透世事的清润眼眸,带着温暖人的悲怜,让她明白他对她的真心意。她可以拒绝天下人,却拒绝不了他的真诚。
“真好看,不知道哪家姑娘会看上咱们家平阳将军。”
她的夸奖让他脸色微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脸上浮现几分羞赧可爱。
“说说,有没有被漂亮姑娘给瞧上眼啦?”她凑近他,调皮问。
“不要胡说。”他板起脸,撇过头,走到屏风后面把衣服换下来。
他再回到桌旁时,碗筷已经布好。
她夹一筷子肉到他碗里,问:“为什么把衣服换下来,不喜欢吗?”
“等重要的时候再穿。”
“这么节俭?”她笑得眼睛都快找不到了。“看来御前侍卫的俸银不多。”
他横她一眼,这话最好别给皇上听到。“等重要的日子再拿出来穿。”
“哦,原来来见我……不是重要日子。”
他被她闹出大红脸,硬声说:“等沐浴过后再穿。”
噗!她笑了,把个严肃的大男人逗得无处可逃真有意思。
傻瓜,她怎会不知道,他这是珍惜呢,珍惜衣服、也珍惜她的心意。
收起笑意,她正色说:“回去时,记得帮我把圜儿的衣服带给他,和你那套同布料、同款式,衣摆都绣上几竿修竹,一起穿出去,大家会晓得你们是师徒。”
听见师徒,孟晟想的却是父子,莫名其妙的快乐从心底漫起。
过去他在岳帆的衣服上经常看见云纹,每次新衣上身,岳帆老爱跑到他跟前显摆,说这就是有媳妇的好处。
“你的祥云纹绣得很好。”他直觉说,但话一出口,他立刻后悔,羞出一张大红脸,不知道该不该对她说抱歉。
无双没有生气,只淡淡说道:“从现在开始,我的竹子会绣得比云纹更好。”
这是宣示、也是一种态度,表明她重新来过的决心。
孟晟不反驳,因为一次、两次……那么多次下来,如果他还认为破镜可以重圆,那么他就蠢到不行了。
微哂,他换话题。“我带来圜儿的信,这次他把丘太傅评点过的文章也托我带过来,让我问问,你还给他编写故事吗?”
“圜儿开始写文章了?”才五岁,字都还没认齐全,怎么就要写文章了?简直是揠苗助长。
“是,丘太傅向皇上夸了圜儿几次。”
“那其他皇子会不会……”无双忧心忡忡,当学霸很辛苦的,若是被一群皇子集体排挤……她该不该在信里教教儿子木秀于林的道理?
“放心,丘太傅是个好师傅,他懂得怎么平衡皇子和伴读之间的关系,圜儿与几个皇子相处得不错,尤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淑妃常让他到宫里玩,这对圜儿的未来有好处。”
无双反对。“和皇子关系太好并不聪明,若是皇帝早立太子便罢,历代多少实证,搅进夺嫡之争的臣子,几个人能有好下场。”
“才几岁的孩子就想到夺嫡之争?你想得太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后宫,凡事都得考虑深一点。”
“放心,圜儿比你想的更懂事。”
无双点点头,眼下她无能为力,只能相信孩子。
见不得无双皱眉,不擅长讲话的孟晟只好再丢出新话题。“听说焦大叔把梅林管理得很好?”
果然,谈起事业,她兴致大发。“对,焦大叔说今年入冬肯定能让游客观赏到梅花,但之后能不能结实累累,就难说了。”
“梅林不能带来太多的收益吧。”
“谁说的,赵大娘说了,待梅子收成后,要教我做几款腌梅子,有了它们,明年我可以推出更多的新菜色。”
“做厨子做上瘾了?”
“有你送来的宁春、宁秋,不好好利用太浪费。不过,你见过阿元哥了吗?”
“在村子口匆匆见一面,但没有多说,他正在忙。”
“之前陆续有人探听,想搬到锦绣村来,阿元哥开了村民大会,大家讨论后决定开发村子右边近千亩地,最近土地开发计划出来了,听说村里人可以优先购买,剩下的再卖给外乡人,我也想买一些。”
“为什么?这里不够住?”
“不是住的问题,是厨房规模太小,现在游客越来越多,常常忙得挤成一团,宁春都跑到厨房外头砌新灶了,往后游客更多,怕是要应付不来,我想买几亩地盖酒楼,把住处和生意分开。”
“可以,既然要买就多买一些,把菜和花都种上,鸡鸭养起来,以后就不怕食材短缺。”
无双笑开,他把她的事给搁在心上了。
前阵子,焦大叔和焦大婶到穆州挑新花种,焦荷花与她不对盘,竟掐着鲜花不肯卖,害她的百花宴差点儿开天窗,急得宁秋进京城讨救兵。
“好啊,多买一点。”
“地我买,房子我盖,我会再寻几个擅长庄稼的老手过来,如果还不够,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你都包了,我做什么?”
“你经营,酒楼就当是我们合伙。”
“堂堂平阳将军看得上小酒楼?”
“什么小酒楼,既然有心思做了,当然要做大,而且……”他似笑非笑地瞄她一眼。
“御前侍卫的俸银确实不多。”
拿她说的话酸她一把,还记恨上了?无双不与他计较,笑着点头。“行,你说了算。”
“我回头和阿元谈谈,地契让他直接送到你这里,最快工匠会在五天内进到村里,你想怎么盖,心里先打点草稿。”
“这么快?”
“我穷嘛。”他回答。
抢快是因为喜欢她忙碌却起劲的模样,也是因为认同她说的那句话——
觉得嘴苦,就尝点蜂蜜,觉得心苦,就去找点温情来弥补,觉得失败,就要积极创造成功经验,才能重拾自信。
用她的话推论,她努力、她成功,就可以让她忘记失败的婚姻,让她重拾自信。
“知道了,我会帮你致富。”郑重点头。
她笑着让自己的未来不管是事业或快乐都与他挂勾。
双手枕在后脑,孟晟像在回味什么似地,眉开眼笑。
她说:“游客来是好事,但来的熟人越来越多,我都不能出门了。”
是啊,她是京城才女、京城贵妇,旅客对象恰是她想要的“主要消费群”。
她说:“有点不平呢,打造了锦绣村的繁荣美景,却不能亲身享受,只能关在小小的院子里,唉……造化弄人。”
不管她的不平是随口说说,还是真心不平,他都改变了每次来的固定行程——屋顶看月亮。
这个晚上,他带着她快马驰骋,走过每个她打造的景点。
她笑了,开怀大笑,眉心再无薄愁轻染,她的话特别多,一说再说,说得他的眉心也跟着开展,他不知道她可以这样放肆地快乐。
是啊,他遇见她的第一天,就是她灾难的起源,她如何能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