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手没事,但我的桌子有事,这是江师傅昨天才制好的乌木桌,很漂亮的。”
江师傅是一位木匠,他制作的东西精致漂亮,又是雕刻的能手,这乌木桌上雕了花鸟,栩栩如生,令巫沐琴爱不释手。
巫挽香愤然道:“谷主!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司徒将军是冤枉的!”
“我在听我在听,我相信你,别激动哪。”
“我怎能不激动,他被判刑入狱,未经三审,便直接画押定罪,明日便要押往京城,当众问斩了!”巫挽香握拳,又要拍桌,被谷主一瞪,只好改去打旁边的木柱,柱子上立即凹了一块。
巫沐琴看了柱子一眼,拿起豌豆夹剥着吃,这时节的豌豆是最多汁味美的,平日她都当零嘴吃。
也难怪巫挽香师姊会如此愤怒,因为她喜欢那位正义凛然的司徒将军哪。
每回师姊在搜集消息时,只要跟司徒然有关的,大到他的战功,小到他吃了几碗饭、上了几次茅厕,这巨细靡遗的事,师姊都不放过,甚至连他家祖宗八代都一块儿查了。
当你对某个人从过去到现在所发生的事件都耳熟能详时,就能看出这个人的本性,他做了什么事、不做什么事、有什么原则、不碰什么禁忌,都能猜得出来。
说司徒然通敌叛国,就像说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不可思议,司徒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如今被陷害,怎不叫巫挽香咬牙切齿?所以她才会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跑来跟谷主拍桌。
“谷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咱们不能让他死了,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是寒了你的心吧?”巫沐琴打趣她。
巫挽香睑不红气不喘的抬起下巴承认。“是!他下狱,我伤心,我要救他!”
其他三位护法有的摇头翻白眼,有的偷笑看戏,有的则一副随便的模样,巫沐琴想了想,师姊说得对,这个司徒然不该死,而她身为谷主也不该这么闲,正好有事情让她做。
于是巫沐琴对狐护法吩咐:“去请长老们过来商议。”
“好咧,有事可做了。”狐护法笑着站起身,经过鹰护法身边时,拍了拍她的肩,高兴地去找长老们了。
第2章(2)
巫沐琴和四大护法及长老们密商了一日,拟出了劫囚计划。
这个劫囚计划是巫沐琴上任以来要做的第一个政绩,但她不是第一位干这种事的谷主,自祖师婆创立万花谷以来,历任谷主多少都做过劫狱的事,只因为这世间从不缺少冤狱。
在万花谷中,有被迫害的玉匠师、才华洋溢却流落街头的诗人、被欺压的绣娘,或是画师、打铁匠、接生婆、军师、雕刻师、大夫等等,各行各业的人才应有尽有,只要谷主觉得此人不该死,就会带领大批人马,蒙脸易容,下山去抢人。
巫沐琴今日带领人马埋伏在镇魂坡附近,十年前,这儿本是一处乱葬岗,由于阴厉之气太重,闹鬼之说盛行,地方官请来了一位高明法师在此作法,立了一块石碑在坡上,这块碑上刻了“镇魂碑”三个大字,从此这地方就叫镇魂坡了。
“你确定他们一定会经过这里?”
“他们分成两批人,一批明面上走水路,另一批暗地里走陆路,因为他们怕中途有人来劫囚,所以弄了个假的司徒然走水路,不过他们骗不了我巫挽香明察秋毫的法眼,真正的司徒然,是被他们押送走这条路的。”
豹护法好奇地问鹰护法。“你如何区分真假司徒然?”
“我在他身上下了同心蛊,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巫沐琴听了睁大眼,蛇护法啼笑皆非,豹护法翻白眼,狐护法则是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鹰护法巫挽香是苗族人,苗人善下蛊,同心蛊即是两条双生蛊,一蛊下在目标物上,另一蛊则下在放蛊人自己身上,双生蛊能互相感应,被下蛊之人的行踪永远逃不过放蛊人,也就是说,放蛊人可以阴魂不散的缠着对方,天涯海角都能找到他。
狐护法好奇地问:“你已经上了他?”
巫挽香神色冷沉。“正要上,人就被抓了,慢了一步!”
搞了半天,敢情巫挽香恨的是这个,快吃到嘴的香肉被劫了,这才是她抓狂的原因。
巫挽香热情大胆、敢爱敢恨,在谷中是出了名的,谷中心仪她的男子很多,但是巫挽香一个都看不上,而豹护法和蛇护法虽是俊朗无匹的美男子,但对巫挽香来说,他们熟得就像自家兄弟一样,只有血战沙场、浴血杀敌的司徒然,才对她巫挽香的胃口哪。
巫沐琴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拍拍胸脯说道:“放心吧,我帮你把禁霄抢回来。”禁郁这个词是她九岁时学会的,托师父的福。
豹护法酷酷的问:“谷主,咱们这是救人,还是推人入火坑啊?”
蛇护法邪气的笑道:“这叫艳福,不但救了自己一条小命,还抱得美人归。”
狐护法更是打趣地说:“是救人,顺便要人,一举两得。”
大家抖着肩膀笑,猜想到时候不知是西风压倒东风,还是东风压倒西风,即使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他们依然可以百无禁忌的谈笑自如,因为他们从小就是这副德行。
这时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
“禀谷主,押解囚车的人马出现了。”
巫沐琴收起玩笑之色,换上谷主的威仪,美眸中闪着因出猎而欣喜的亮芒,所有人与她同样摩拳擦掌,目光灼灼地等待。
打狗官,劫冤狱,这任务他妈的太爽了!
巫沐琴看着前方逐渐出现的一列队伍,唇边弯起媚笑,举起手,做出了攻击的手势,霎时,各方埋伏的人马如虎豹狼犬一般,朝目标快速移近。
救人行动,正式开打!
一名樵夫打扮的粗汉子正如往常那般,沿着山路走在偏僻的山林间,他身上背着弓箭,手上拎着打来的猎物,一身粗布灰衣有着补丁,脚上穿着沾满泥巴的旧草鞋,肌肤晒得黝黑,留着满脸的落腮胡。
任何人见了他,只会觉得他粗鄙,而不会把他和当今俊美斯文的太子百里熙联想在一块儿。
他正是半个月前失踪的太子,现在的身分则是马泉,十八岁,无父无母,一个人住在舍井村西边的一间茅草屋里,有一块租赁的田地,平日下田耕种,偶尔打猎换取银钱,为人老实孤僻、沉默寡言。
他脸上的落腮胡遮住了一张足以令女人倾心的俊容,在村人眼里,他是个阴阳怪气的人,因为他就住在坟墓旁边,这儿阴气重,平日村人不会靠近,可对百里熙来说,这正是他要的。
无人知晓,马泉这个身分是百里熙养出来的,由他的手下扮演,在村里已经住了五年,为的就是今日大计,让他得以顺利顶替这个身分,掩饰行踪,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
他是已故的先皇后所生,而当今窦皇后乃是继后,窦氏结合外戚势力,暗中与他争夺太子之位已久,老皇帝病重,更让太子之位的争夺浮上台面,双方你来我往,斗得凶狠。
为了这个计划,百里熙筹备多年,失踪不过是他实行计划的起头而已。
他来到一处壁岩旁,确定四下无人后,身形俐落一闪,闪进一个隐密的山洞,里头已有人等着。
一见到他,元杰立即单膝跪地。“殿下。”
“可有救到人?”
“人已救到,却不是咱们的人救的。”
“什么?”百里熙一双锐利的黑眸沉如深渊,浑身迫人的威压笼罩而来,慑得元杰心中叫苦,把头压得更低。
“怎么回事,给孤细细说来。”
元杰仔细道出司徒将军被一群神秘人劫走的过程,司徒将军是殿下的人,他们奉了殿下之命埋伏在路上,打算把人救出,谁料到有人比他们手脚更快,在镇魂坡劫了人就跑。
“这批人神出鬼没,武功路数论异,又全都蒙了面,查不出是哪一路人,但属下敢肯定他们不是皇后的人,因为他们打起来完全不留情,宰得狠了。”
百里熙面色稍霁,但仍是阴沉。司徒然是他计划中的重要大将,少了司徒然,他的计划风险就提高了。
“传令下去,继续查,务必将司徒然找回。”
“是。”元杰松了口气,向殿下告退后,身形一闪,消失于林中。
百里熙拿起猎物,走出洞口,左右观望,确定无人后,便往茅草屋的方向走回去,此时天色已黑,但这条路他走得滚瓜烂熟,闭着眼睛都能前进。
一走进院子,他立刻发现了异样——屋中有人闯入。他双目微眯,露出杀气,将猎物放下,暗运内力,缓缓朝屋中走去。
推开门后,他扫视屋子一圈,不由得一怔,桌上有吃剩的果皮,而卧室里传来了呼吸声,此人完全没有掩藏声息,若是刺客,不可能露出这么多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