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十五岁时,一位十岁的远亲表妹想偷亲你,人没亲到,反倒被你一脚直接踢进湖里。”
丹淮清惊讶,她怎么知道?这件事被身为族长的爹压了下来,只有少数仆人知道,但那些都是老仆人,且守口如瓶,所以他踢表妹下湖的事,不可能传出去。
他对女人有洁癖,不是他喜欢的姑娘想亲他,只会让他觉得恶心,即使那位表妹貌美如花,他也照踹不误。
当时爹知道后,气得关起门来责骂他,爹说虽然表妹不对,但她才十岁,做表哥的被亲一下有什么关系,他当时不服,还倔拗的回答——
“你对你爹说,不是只有女人有贞操,男人也有男人的贞节。”巫沐琴一字不漏的把他当时的话给说出来。
不能怪她记得如此清楚又印象深刻,想当初她从鹰护法的密文上看到这则小道消息时,还笑得人仰马翻。
一股劲力突然锁住她的喉,两人对招时周遭卷起激烈的气劲也在此刻静止,胜负已出,他浑身散发着阴寒的煞气,手掌掐住她的颈子,只要他施力,她的颈骨立刻碎掉。
“你如何得知?”他的质问带着阴冷的气息,他的面孔近在咫尺,墨眸如寒冰,瞪着她时仿佛阴曹地府的鬼王,等着向她索魂。
这就是他,他的脾气可不好,而惹上他的人,最好掂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不过巫沐琴不怕,小时候谷里的神算爷爷就说她命够硬,运中带福,凡事总能逢凶化吉。
“听说书人说的。”
“你派人监视我?”
脖子上的力量收紧,巫沐琴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色也因为血液受阻而胀红。
丹淮清定定地盯住她,在他的手劲下,她的颈子显得特别纤细娇弱,而她胀红的脸色已经开始转白,她却还笑得出来,丝毫没有畏死的惧色,她是真不怕死,还是不怕他?
巫沐琴已经开始感到眼花,但她紧握拳头强忍着,即使呼吸困难也绝不挣扎,因为她笃定丹淮清不会杀她,除非他不想知道司徒然的下落。
“说书人不只说你,也说司徒将军的故事。”
她脸色逐渐苍白,双眼发黑,窒息的痛苦几乎要把人逼至绝境……
就在此时,他突然放开她,她身形一晃,差点站不住脚。
“咳咳咳——”她激烈地咳着,一手抚着自己的脖子,努力顺着气。
下一刻,他猛然伸指,朝她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她感到全身一阵滞阻,丹田之气被封,使不出内力。
她的武功被他封住了!
巫沐琴眉头大皱,她笃定丹淮清不会杀她,却没想到他会封住她的武功,这下换她笑不出来,反倒是丹淮清在瞧见她惊变的神色后,嘴角扬起了嘲讽的弧度。
她抗议。“你武功这么高,难道还怕我跑掉?”
“这样我能省去麻烦,毕竟能在我阵法里逃过数次而不被困住的,你是第一人。”
“你的阵法有什么了不起,又不难。”
她的话令他微咨,接着沉下脸色,冷冷的瞪着她,巫沐琴已经没了适才的好心情,武功被封住,如同鸟儿少了翅膀,这感觉很不好!
她武功虽没他好,但她却是破阵法的高手,破阵有时不见得跟武功有关,它就像是斗智的游戏。
“司徒然在哪儿?”他冷声质问,不与她拐弯抹角。
“脚长在他身上,他去哪儿我怎么知道?”她哼道。
“他是你们劫走的,你会不知道?”充满寒气的威压又传来。
“我们是救他,不是劫走他,等到安全了,就把他放了。”她睥睨他一眼。
“刚才都说他是冤枉的了,我们干么抓他?不信的话,自己不会去查查?”
她揉着脖子,被他掐住的地方正火辣辣地疼痛着,十分不适。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白晰颈项上的瘀痕,看在她有胆识的分上,他不予计较,沉声问:“你们劫了他,又放了他,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逃狱,这是害他。”
巫沐琴似是看笨蛋一样的斜眼睨他。“我们不劫他,难道看着他上断头台?活着才有机会申冤,死了就只能做冤魂,还遗臭万年。”
这女人的眼神让他很不爽,但是她说的话却挺合他的意,他再次决定不予计较。
“他就算被押送回京,也不见得会上断头台,若真想置他于死地,路上就会动手了,何必故弄玄虚又大费周章的押送他。”
巫沐琴一怔,正眼看他,忽而恍悟。“原来你一路跟着囚车,目的是暗中保护司徒将军啊。”
丹淮清亦是一楞,看她的目光不再有冷意,心想这女人的思路倒是转得挺快的,他的确是一路跟着押送车队暗中保护司徒然,以防有人在途中对司徒然下杀手。
巫沐琴见他不答,便当他是默认了,哈哈一笑。“既然如此,咱们可是同路人,只是想救司徒然的方法不同罢了。”
丹淮清冷哼。“那倒未必,有时候救人和害人只是一线之隔,至于是哪一种,等你到了京城,再向刑部大人说吧。”
她拧眉。“你要抓我进邢部?”
他微微一笑,笑得丰神俊朗,任何姑娘看了皆会为之倾醉,但看在巫沐琴眼中,却跟黄鼠狼拜年的笑脸是一样的,她听见他用磁性低哑的嗓音说“我守株待兔了半年,不扒掉兔子一层皮,岂不是白费了我半年的功夫?”
巫沐琴再也笑不出来了,她瞪着丹淮清,现下很肯定一件事,这人不只有洁癖,还很记仇!
第6章(1)
巫沐琴很苦恼,丹淮清不肯放她走,时时盯着她,把她当犯人押送,一副“你敢轻举妄动,我就宰了你”的表情。
这样下去,别说回万花谷了,她哪儿都去不得,不行,她得想个办法说服他。
“我们是真的放了司徒然,你若不信,何不去查查?”
丹淮清看了她一眼,突然弯起一抹笑。“我相信。”
她楞住,接着疑惑地问:“既然相信,为何还不放了我?”
“说说你的来历,何门何派的,我听了没问题,自会放你走。”
巫沐琴听了,终于恍然大悟,敢情这人是想查她的来路啊,她就觉得奇怪,不管自己先前怎么解释,他就是不放人,原来是因为她不肯透露自己的来历,所以他不死心。
“我是什么来历重要吗?咱们行侠仗义救了司徒将军,代表不是坏人,好歹你也该讲讲理吧。”
“若非心虚,何必隐瞒来历?除非有见不得光的事,你不说,丹某就不能确定你们救人的动机是好是坏。
巫沐琴瞪着他,这人摆明了油盐不进,她不肯说,他就不放人,看样子这人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会轻易妥协。
她不愿说,也不能说,因为万花谷被视为邪门教派,谷主则被视为妖女。
万花谷的人其实不坏,不过是行事方面随意惯了,又不在乎世俗礼法,认为对的就去做,对世人的误解也从不多做解释,所以至今无人了解万花谷,而谷中人出山,也从来不说自己来自万花谷,一来低调,二来避险,因此对江湖人士来说,万花谷是个既神秘又诡异的门派。
她若说了自己的来历,不但暴露自己的行藏,丹淮清也不见得会放过她。
这事情就僵在这儿了,她不打算再向他求情,起码她确定了一件事,丹淮清并不会真的将她送至刑部,他不过是想弄清楚她的来历罢了。
丹淮清这人不好糊弄,她只能见机行事,既然他这么固执,她也跟他耗着,看谁有耐性。
一路上,两人无话,他说往哪儿走,她就往哪儿,他说停,她就停。
巫沐琴从来不怕吃苦,万花谷对谷主的教导是很特别的,祖师婆要徒弟们的心能禁得起人性险恶的摧残,因为不管武功再高再强大,若一颗心不够坚强也是徒然,不但容易误入歧途,一身的武艺也将用在坏处上。
所以别看巫沐琴外表娇柔,她是实打实的外柔内刚。其实历代美人谷主中,没有一位是被当成娇花养的,而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中,经过内心淬炼的熬磨而成长的。
她从小听到最多的床边故事,就是美人亡国和昏君误国的故事。
祖师婆说美貌没有错,错的是美丽的女人不懂得擅用,美色是兵器,端看把这兵器用在何处,心善成佛,心恶则成魔。
祖师婆还说,世间再美的女人也会遇到不受美貌诱惑的人,因为此人心中正气凛然,一双眼能看透外表的假象,手中的利剑如一把照妖镜,会毫不留情的刺穿皮相下的那颗心,揭发人性的丑恶,若是遇到这种人,务必心存尊重和敬畏。
丹淮清似乎就是这种人,为了受冤下狱的司徒将军,不惜千里迢迢奔来,所以她对他是心怀敬重的。
这人若成为万花谷的朋友,必是一大助力。
林中小路崎岖,他们一路步行,出林后,没了遮荫,艳阳高照,晒在头上十分不适,她也无怨,晚上露宿野外,他席地打坐,她也找了棵树下靠着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