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搞什么鬼!”他啐了一声。
“今日难得好天气,很多人上了街,所以我在树上看看热闹。”
“下来!”朱曦翻着白眼,“我找不到路回家,你倒好,不找人,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纳凉,把我丢在酒楼,你是存心的吗?当心我宰了你!”
“少爷息怒。”唐傲南轻轻一跃,从树上跳下来,“老夫人身子突然不舒服,我留下来诊治,等老夫人好些睡下,才上酒楼去找你,谁知道就不见你人了,原想四处寻找,但又担心一前一后错过了,所以索性就找个制高点,如果一看到你的身影,就立刻飞奔而去。左看右瞧,这棵相思树上的位置正好。”
“好个鬼!”他的嘴一撇。
“我在外头至少晃了快一个时辰。”
“不过一个时辰罢了。”这跟之前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
“反正少爷只要找到这雨棵相思树。”唐傲南指着他身后的大树,“俗话说得好,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这句话用在少爷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朱家的先祖在家门口种这两棵相思树,只要找到相思树,就不怕找不到回家的路,少爷总不可能找到了相思树还找不到大门的方向。”
“我是路痴,但不是白痴。”朱曦没好气的看着他,近乎咬牙切齿道:“问题是在——我找不到这两棵树!”
“今天不是找着了吗?”唐傲南依然打着哈哈。
“那是因为遇上了元宝。”他不是很情愿的承认。
“我看到了。”唐傲南一笑,“远远就看到思儿小姐带着你回来,她人还真是好,少爷可有让小姐看出,你迷了路?”
“她当然没发现。”他可还有男性的尊严。
“我想也是。”唐傲南哈哈大笑后,说:“我知道少爷向来都不理会街头巷尾的闲话,可是这思儿小姐的传闻不少,怕是明天起,就能听到思儿小姐用狐媚手段想勾引少爷之类的传言了。”
“无聊!”朱曦的嘴一撇,“她根本就打从心底讨厌我,还勾引咧。”
“不至于吧。”他露出不认同的神情,“少爷可是朱家公子,这城里的姑娘哪个不盼得到你的青睐,思儿小姐应该也无法例外。”
一般而言是如此没错,但看钱思儿那敷衍的态度,朱曦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他向来没把外头关于自已的事放在心上,对于绕在钱思儿身上的流言自然也不上心,但今天——
她那张笑脸却勾起了他的好奇和从心底涌出的怜惜。
“当年……”朱曦喃喃的说:“我似乎错了。”
唐傲南轻挑了下眉,“少爷既已知错,只要改正就好了。”
朱曦瞄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少爷后悔当年轻放了那名相士。”
他冷下了脸,“你早知道元宝克夫的传言是出自那相士的嘴?”
唐傲南点头,“是啊,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希望少爷去见见思儿小姐、帮忙澄清谣言,只是少爷向来不管这等流言蜚语的小事,想来也没把思儿小姐的事听进去吧。”
事实上,根本就不是如此!朱曦不知对谁生气的诅咒了一声。他只是不喜那些说她有狐媚之术的传言,不听、不与她有太多牵扯,才能心平气和的置身事外,但现在……
想到那双剔亮的双眸,他的心莫名的扯动。
才踏进家门,就听到娘亲的呼唤声,他立刻收敛自己的心神,对钱思儿,他有了另一番打算。朱曦大步的走了进去,先向娘亲请安,以免迟了一会儿,娘亲又要呼天抢地了。
第2章(1)
“元宝。”一看到钱思儿,母亲林悠连忙唤着她的小名走向前,“太阳都快下山了,还没见到你人影,我担心死了。”
“娘,没事啦。”她浅浅一笑,“只是途中有点事耽搁了。”
林悠连忙抚着女儿的脸。原本元宝该是无忧无虑地长大,只怪她肚皮不争气,生不出个男丁,最后这钱家所有的责任就莫名其妙的落在她这个捉周时,一把捉到算盘的女儿头上。
瞧元宝为了担起一家的责任,每日早出晚归,打理钱庄的生意,姐姐们一个个出嫁,自个儿却迄今还待字闺中,且为了钱庄生意时常得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弄得满城都以为她是不正经的姑娘家,就算当年没有算命师一言断定她命中克夫,照她这样子,可能也没几户人家敢上门提亲。
“下次要出门,还是带个人在身旁。”林悠一脸的愧疚,“不然一个姑娘家若出了什么事,这可怎么是好?”
钱思儿点了点头,“我知道,娘,你别胡思乱想。”
她连忙牵起女儿的手进家门,“累了吧?快歇会儿。”
一进门,林悠亲自倒了杯茶给女儿。
喝了一大口的茶后,钱思儿顺了口气才说:“娘也知道,我不过去看看财叔,不会遇上什么不好的事儿。”
林悠幽幽的叹了口气,“说到底,这钱庄的生意多亏了有你,若是少了你,咱们还真不知道怎么过活。只是我老觉得对不起你,要不是因为我生不出个男丁接管钱庄,当年怀着你妹妹时,公婆说再生不出男孩子,就要让你爹纳二房,我也犯不着拿你捉周时一把抓了算盘的事来说嘴,说女子也能接管家业。
“再加上后来那算命师的话……你爷爷、奶奶才硬把钱庄交给你打理,若当时娘忍一忍,别多嘴或让你爹再娶,你也不用如此的辛苦……”
钱思儿喝着水,不是很认真的听着娘亲的话,毕竟这些话,她是打小听到大,这一字一句,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父亲一心向佛,几年前,当奶奶也随着爷爷过世之后,他立刻衣袖挥挥,说要去游历各地古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钱家上下一下子乱了手脚,一群女人像是天要塌了似的,最后当然是她一肩扛起了所有的责任。
毕竟上头的两个姐姐早就出嫁,剩下跟她相差三岁的双胞胎妹妹,那两人一心只想当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找户好人家的风光出嫁,指望她们去沾染铜臭,就只能等着一家老小喝西北风了。
这几年的日子虽然不能说是凡事平顺,但至少她也靠着努力,安安稳稳的保住钱庄,顾好一家子,吃得饱、穿得暖。至于外头的流言,说她靠着美色才勾得那些商贾跟钱庄做买卖,她也由着他们说。
不经意之间,她的脑中浮现了朱曦的脸庞,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京城里哪家未出阁的姑娘不指望可以得到他青睐,只是他高傲的嘴脸……钱思儿嘟起了嘴,猛摇了下头,要自己回过神来。
反正她早有自知之明,在算命师说她命中克夫,却能守护钱庄那一刻起,此生她就得要扛起家业,一辈子不嫁人。
“元宝姐姐!”
听到这略带哭泣的声音,钱思儿的心思一下子回到了现实,看着两个妹妹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
“人家要吃你上次在街上买回来的梅子,可是如意将人家的梅子吃完了!”
吃完就算了,有什么好哭的!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元宝姐姐,吉祥说,这梅子是你特地买给她的,只许她一个人享用,你告诉我。”钱如意拉着她的手,“这梅子你真是只买给吉祥吃的吗?”
钱思儿心中很明白,如果她真的点头说声是的话,她家马上就要上演水淹金山寺了。
一左一右,她被扯得七荤八素,这对小她三岁的妹妹们是被圈在绣房养大的千金小姐,一辈子没吃过苦,也认定自己不是吃苦的命,整天就只会为了小事在吵吵闹闹。
看这两个丫头年纪也差不多了,该是找门亲事把两人给嫁掉,到时她们成了别人家的责任,她的耳根子也能清净。
她自己的婚事是早就没了指望,但是妹妹的终身大事,她这个当家作主的姐姐可不能随便。
朱曦远远的就看到了钱思儿走过来,虽然还隔了一段距离,还是注意到她的眼神飘移,他几不可察的微扬起嘴角。
“少爷,你……在笑吗?”一旁的唐傲南精明的问。
他收起嘴上的弧度,扫了贴身总管一眼,“没有。”
唐傲南一脸的怀疑,“何必嘴硬呢?少爷,你明明就在笑。”
“关你什么事。”朱曦瞪着他,“给我带好路。”
“那个思儿小姐长得很美,甚至美过了咱们小姐。能帮家里打点钱庄,想来头脑也精明,可惜身边男人来来去去,再加上相士说她八字硬、会克夫,所以至今嫁不出去,这辈子可能也没男人敢娶。”
“你存心的吗?”唐傲南的字字句句都勾起了他的罪恶感,“那个江湖术士的话,没一句话可信,你很清楚这一点!”
“我是清楚,毕竟人还是咱们赶跑的,我还很清楚当年建议少爷把他的恶行跟乡亲父老说,你却自有主张,不想理会别人的闲事,现在倒好,少爷也没料到这世上无知之人很多吧。”唐傲南轻抚着下巴,淡淡的说:“就是可怜了思儿小姐,被这些流言缠住,此生甩不开如此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