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一向以为我胆子大。”她轻叹了口气,垂下眸子,“可是这几天,我还真怕你不醒了。”
朱曦略带笑意的横她一眼,其实在昏迷中,他曾隐约听到她温柔的声音。
“你为我担忧,倒令我受宠若惊了。”
看着他得意的笑容,她不由得一叹,“我实在不值得你为我如此舍身相救:”
“值得与否在我心里。”对于她的自眨,他的口气有些嗤之以鼻,“我记得你说世上只有钱庄值得你花心思,可我如此为你,或许你会花点余力、花点心思在我身上。”
她无奈的摇着头。
朱曦看她摇头,有些不满,伸出手想将她拉过来,但因为肩膀的伤,而瑟缩了一下。
钱思儿连忙上前,“怎么了?”
“没事,只是伤口有点疼。”他将她的关心全看入了眼底,心里舒坦了一些,“你这几天照料我,累了吧?”
“你因为我受伤。”她微低着头,“我哪敢说一声累。”
他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道:“我可不希望你是因为内疚才守在我身边,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
“朱少爷。”她含嗔的瞄了他一眼,“你好不容易才有些精神,一张嘴别又开始胡言乱语。”
“这种机会不常有。”累得闭上了眼,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讲,却没太多力气再睁着眼,他低喃着说:“你以为我逢人就胡言乱语吗?”
她怔愣了一下,心因为他的话而一突,但是她却不敢再有什么回应。纵使她将心寄托在他身上,她也不敢让他知晓。
看他闭上了眼,她也不再吵他,轻轻的替他拉好了被子。
当朱曦转醒,已经是掌灯时分,他转过头,没看到钱思儿的身影,只看到唐傲南满脸笑意。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些,但是身子却依然虚弱得无法移动。
“查出我中了什么毒吗?”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楚有力。
唐傲南坐在一旁,老实的回答,“四川唐门的毒。”
他讶异了下,“唐门?钱庄怎么会招惹他们?”
坐到一旁,唐傲南替他把脉,脉象沉稳,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了。
“少爷还是先养好自己的伤,再去管钱庄的事。”
对于这件事,朱曦早有定见,他微敛下了眼,“元宝呢?”
“我从山下买了条鲜鱼,她说要去替你煮鱼汤。”
他不由得轻挑了下眉,“她行吗?”
“她自告奋勇,该是行的吧?”唐傲南也没太大的把握,“大不了就是少爷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再闹个几天肚子罢了。”
这家伙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朱曦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问:“这几日,她很担心?”
“是。”唐傲南回得直接,“担心得掉了好几次眼泪,看来少爷在她心头的分量不小,只是我自认医术不差,但她却认定我是个江湖郎中,幸好你醒了,不然我还真担心她杀了我陪葬。”
他淡淡一笑。
“少爷可以舍命救个姑娘,看来真的是动了心。”
“我没想这么多。”他淡淡的说道,“只是不想看到她受伤。”
“所以情愿伤的人是自己。”唐傲南一叹,“好一份温柔深挚的心意。”
朱曦没好气的瞅着他,“我才睡了几天,你就儿女情长了起来。”
唐傲南耸耸肩,“不是儿女情长,只是看少爷动了真心,觉得有些感触罢了。
现在只是怕那相士之言会令思儿小姐心中不舒坦,一个不祥之人,怕男子与她沾上边都会遇祸事。”
朱曦冷冷一哼,正要开口,就看到钱思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并不确定她是否有将两人方才的交谈给听进耳里。
钱思儿虽然从来不提,但是她对自己命中克夫一事向来都心怀芥蒂,只是这些年过去,她以为自己多少已经不在乎,但是听到朱曦与唐傲南的交谈,不知为何,她心中一阵绞痛。
她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装成没事发生似的端着鱼汤,带着笑走过来,“这是鱼汤,你快点趁热喝。”
“真能喝吗?”朱曦怀疑的盯着眼前正冒着烟的碗。
钱思儿睨了他一眼,“看你受伤的分上,我才亲自下厨,纵使味道不好,你多少也得喝一些。”
看着她的神情,他一笑,在唐傲南的扶持下坐了起来,张开嘴,喝了一小口。
味道比他想像中好。他微笑,“没料到你还懂厨艺。”
“说懂还不敢,但至少弄点东西,不让自己饿肚?的能力还有。”她小心翼翼的喂着他。
唐傲南见了,将身旁的位置让出来,静静的退到了一旁。
“钱庄的伙计有多少?”朱曦状似闲聊的问。
“包括收帐的财叔在内,不过就三个。”她不解的看他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他将鱼汤喝下,才又问:“里头可有人或来往商贾来自川蜀?”
钱思儿想了一会儿,摇头,“伙计都是当地人,毕竟钱庄生意不好请外地人,至于来往商贾,当然有来自川蜀,像我二姐夫就是打那来的。”
朱曦微敛的眸光闪过一丝光亮,不着痕迹的扫了唐傲南一眼。
唐傲南微点了下头,无声的起身离去。
“听说你有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那两位姐夫是做什么的?”
“大姐夫是读书人,考了功名,是个八品官,二姐夫是一般商贾,去年承了家业。”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两个姐姐嫁得都还不错,但跟你贵为王妃的妹妹一比,可是天差地别。”
“人各有命,好或坏都是各人心中的一把尺,就端看自己从哪个角度去瞧罢了。”喝了半碗的鲜汤,他轻摇了下头,“饱了。”
她也没有勉强他,将碗先搁到了一旁,这才注意到没了唐傲南的身影,“你这总管真令人感到好奇。”
朱曦轻挑了下眉,“怎么说?”
“来无影去无踪,像是你的随从,但是气度又不亚于你这个当主子的,不单是你得力的左右手,竟然还擅长医术、解毒,这几日我算是对他另眼相看了。”
“别在我面前太夸别的男人。”他闭上了眼,“我心里不舒服。”
钱思儿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道:“我不是夸他,只是好奇罢了,他从哪来的?”
“我也不知他从何而来。”张开眼,老实的回答,“有一次我找不到——”他突然顿了一下。
“找不到什么?”
他清了下喉咙,总不好老实说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是因缘巧合的遇到了他,他虽擅长医术,但自己却染了风寒淘 宝帐 号佳 轩 阁书 斋制 作,晕倒在路上,我便带他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等他身子好了些,他就跟我回府里待下了,一晃眼也过了好些年。”
“他病了,你怎么不直接带他回府?”
朱曦勉强的扬了下嘴角。这真是个好问题,因为当时他根本找不到路回家,怎么带他回府!但他只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回道:“我怕贸然带个大男人回家,会使奶奶、娘亲受到惊扰。”
“这倒也是,你的思绪倒是缜密。”
这跟思绪缜密没半点关系,这点朱曦心知肚明,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累了。”
她一听,连忙扶他躺下,替他拉了拉被子,“那就再睡会儿,多休息才能早日养好精神。”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起身,见她在炉里又加了些柴火,让屋子更温暖些。
“过来。”
听到他略带命令的叫唤,她轻挑了下眉。
“过来。”纵使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他还是故我的重复了一次。
钱思儿款款的走向他,柔声道:“你该学学‘礼’字。”
“礼,虽是简单一个字,但里头的道理太多。”他对她伸出手,“若真在乎,人就被绑住了,所以我才懒得理会。陪我睡会儿。”
他最后一句话,自然得彷佛像在谈论天气,她却惊得瞪大了眼。
“我不能跟你睡在一起!”
“这屋里只有一张床,你不跟我睡,难不成又想趴在我的床边睡一夜?”他撇了撇嘴,“我昏迷时,你这么做,我管不着,但现在我已经醒了,还任由你如此委屈,这可不成。”
“不委屈。”她紧张的摇着头,拍了拍床板,“很舒适!”
“再舒适也没有躺在床上舒服。”
“不——”她的话因为看到他拉开了被子,打算起身而隐去,她连忙伸出手扶着他,“你做什么?”
“若你不肯与我共枕,不如你睡床上,我睡你的位置。”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才刚醒,身子虚弱,怎么可以……”
“你不是说趴在床边睡很舒适吗?”他似笑非笑的一扬眉。
“你这人实在——”看出他说到做到,她不由得咕哝了一声,“强词夺理。”
“怎么样?”他当作没听到她的抱怨,让她自己选择。
“躺就躺。”她不太情愿的嘟囔,“还怕你不成。”
他立刻得意一笑,让出身旁的位置,“元宝,我已经太了解你,你只有这张嘴得理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