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娘不奢望你能做什么大事,但是多识点字不让人给诓了,总不会有错,至少别像爹娘这样大字不认得一个,一辈子只能替人做工赚那点工钱。”早些年的时候,离山坳不远的地方住着一个穷秀才,说是要到山里来发愤读书,常到李家去蹭点吃的,二柱子也跟着他识了些字,后来秀才等不及去应考,一年冬天没捱过,病死了。
“娘,我会拿观弟当榜样,不会让你和爹失望的。”对于读书,他虽然不敢奢望,也不羡慕那些学子,可是一旦他能进到学堂,他也会珍惜这样的机会。
丘氏欣慰极了。
至于伏老太太见大儿子是越来越拿捏不住,心底气得抽筋之余,也没有别的办法,又因着三儿子春闱没有上,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不吃不喝,让她心急如焚,嘴角都长出了泡。
难也怪伏泰康灰心丧志,这回已经是他第三次落榜,妻子不安慰他就算了,还给他白眼看,加上孩子哭闹,心烦意乱之下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以免烦心。
他自觉年岁已大,如今一事无成,仕途无亮,自己不像大哥、二哥还有个铺子可以管,且那些一文两文的铜钱进帐他也看不在眼里,对于母亲的安慰劝解加上叨念他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关了自己几天后,一声不吭的去了酒楼,想借酒浇愁,哪里知道巧遇同样落第的几个士子,一起抒发咒骂考官鼠目寸光,又批评一番时事,喝得酷酊大醉回来。
从此他把酒楼当作自己逃避现实的地方,府里的书房再也没有去过了。
老三这边有事,老二那头也不消停,钱氏善妒,伏禄全纳妾她能忍,但是她不容许姨娘生庶子,因此姨娘一入门,她就让她们喝下绝子汤,以绝后患。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防范得再好,百密总有一疏。
愿意当人家姨娘的女人是不可能甘愿一辈子屈居什么都输人一等的待遇的,想往上爬、想过上好日子,母凭子贵是唯一的机会。
那位刚抬进来没多久的黄姨娘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还欢喜着,谁知竟被钱氏吩咐的下人暗地推了她一把,这一推掉进了荷花池,大冷天的,母体去了半条命,腹中的小生命自然是没了。
伏禄全知道后,怒不可遏。
他深以自己没有男丁只有女儿为憾,好不容易纳的妾有喜了,高兴不到半天就没有了,心情冷热交加,再也不管不顾了。
他不是不知道钱氏对待后宅的手段,但是一而再再而三,他实在忍无可忍,再说黄姨娘对他温柔体贴,又是正新鲜的时候,看着她对自己嘤嘤啜泣、委屈流泪的模样,简直就像拿把刀插在他心坎上,理智什么的就随风飘去了。
他甩了钱氏两大耳光,骂她妇人心毒,要把她休下堂!
两人撕扯着去到伏老太太那里,闹得不可开交。
虽然让伏老太太训斥了一顿,大事化小,但夫妻感情毕竟有了裂痕,隔阂日深,从此伏禄全睡在姨娘院子里,再也不踏进正房了。
这些家事闹得伏老太太日日头疼,觉得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不同于老家的鸡飞狗跳,大房这边的生活平静充实,一家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话虽如此,到了晚上,伏幼卸下钗环躺在床上时,脑海里总是不期然的浮现某个男人的影子。
这日,驿站快马送来一封信。
看那笔迹,她有些疑惑,这笔迹她到底在哪里见过?仿佛前世就看过……可怎么可能?
她在现代怎么可能看过古代人朱佾开的笔迹?
一张纸上就一行字——即刻进京。
这是为什么?没头没脑的让她进京做什么?难道他出了什么问题?
那位驿站的军爷还有话说,他清了清喉咙道:“那寄信的爷还让小的带了二十一个字的口讯。”
“请说。”二十一个字,这人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写在纸上?
“这饼子人家要是问起来,我可不会解释,你进京来说。”他字字清楚,说完就龇着牙顿住了。
伏幼顿时头上好几条黑线,为了饼干要她上京?要解释什么?她做饼干的时候他全程都在一边,还要她上京?
他这是自恃身分还是怎么着?
“就这样?”她满脸困惑。
“回姑娘话,就这样。”
“多谢军爷。”这位军爷一直是客客气气的,她也不能冲着人家甩脸子,人家只是办差。
伏幼让大花拿了打赏给了这位驿站军爷,他却不走,躬着身道:“小的敢问姑娘什么时候起程,小的可以送姑娘到县城上渡口。”
“这事我还得和爹娘说说,会不会去一时也无法给军爷一个准信,更别说要走官道还是搭船都是未知数,就不劳烦军爷了。”
这位军爷会不会太过殷勤了?
“不劳烦,既然姑娘有别的考虑,小人就告辞了。”
这回倒是爽快的走了。
人皆有攀高之心,他虽然不知道这商户人家的女儿有何出挑的地方能让贵人看上眼,不过若是能论上一点交情,自己可又多一条路,人家着实用不上他,他也不强求。
伏幼拿着信去酱园子把这事向她娘说了。
这是大事,李氏也拿不了主意,于是放下手里的事,带着她去找丈夫。
李氏不常到铺子来,也正好这时段没什么客人,几人正在闲扯淡,兆陌和小厮们见主母来了,赶紧泡茶的泡茶、退出去的退出去,把小厅留给人家一家三口。
“怎么带着囡囡过来了?”这一看,妻子身上还穿着怕弄脏衣服的裙兜和袖套呢,可见是匆忙之间出的门。
没等母亲开口,伏幼就把朱佾开的信拿了出来。
“囡囡你自己的意思呢?”女儿是个主意大的,身为父母的都知道儿女的个性,父母说再多也抵不过孩子自己的主张。
伏幼滴溜溜的眼睛绕过父母一圏,直言道:“女儿想去。”
“哦?”
“朱公子曾说,京城是贵人们居住的地方,天子脚下富得流油,想做生意一定得上京城去,他捎信让我上京,或许是觉得女儿的饼子大有可为。饼子是我做的,由我来向那些贵人说明,比他使劲的叫喊有说服力多了,因此才让女儿去。”这是在贬低朱佾开的本事,他敢包揽就有把握。
欸,反正他听不到,再说也怪他不写清楚,要不她何必找这种理由。
“老实说,爹不赞成。”伏临门把茶喝光,吁了口气道。
李氏知道丈夫考虑的是什么,想着也成理便跟着帮腔,“从我们这到京城搭车快走都要一个月路程,慢的话一个半月都有可能,你一个女子路上不方便,爹娘也不放心。囡囡,咱们不去了,就算饼子只能在镇上卖也是好的,不见得京城里赚的银子才是银子。”
“女儿想去!”她主意坚定,目光清湛闪亮。“爹说得有理,其实女儿的好胜心真的没那么强,只是女儿想去京城,一来是想去瞧瞧那里的市场,二来女儿活到这么大了,还没去过繁花似锦、人文荟萃的京城,着实不甘心。”
她想过了,不管饼干在京城卖不卖得动、受不受追捧,那是另外一回事,要是能趁这机会到京城一游,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伏郎你看这……”李氏为难得很,见女儿那一脸向往,在丈夫和女儿之间很难抉择自己要跟谁站在同一边。
“不如娘陪女儿去吧,我们带着大花和小玉、王嫂子和胖姑一起去见识见识京里的风光。”这样人够多了吧,要是能,她还想全家都去。
人人都道京城好,她想去瞧瞧,才能知道好在哪。
“胡闹!几个女子出门在外有多危险可知道?”
的确,他们家能用的男人还真的没有,总不能为了她想出门把爹和哥哥都拖下水?要是请保镳,那也花费太大了。
但是,这么一想不就寸步难行了?
这件事在伏临门这里算是触礁了。
第十章 即刻进京(2)
回家路上,李氏怕女儿不高兴,好言好语的开解她,伏幼只是安安静静的走路,没太多的表情。
她这是在动脑筋设法说服她爹,让她进京。
一进家门,兆方就说家里来了客。
来人长得方脸大耳,三十出头年纪,一身短打打扮,奇怪的是有双死鱼般的眼神,看起来有种违和感。
“小的大龙见过姑娘。”
她记得朱傦开说过他身边有三大贴身侍卫,大龙?这不就他身边的三条龙之一,这条龙还正是胆大包天把朱佾开以五两银子当在当铺里的那个下属。
“大叔免礼,身上的伤可都痊愈了?”她想起她爹说过,当初他就差不多剩一口气,却仍要拚命回去求援,忠心可见一斑。
“多谢姑娘关心,小的命韧,要是没好全,主子也不敢派小的来护送姑娘进京,小的上次办砸了差事,这回是来将功赎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