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们没有同情心,也不能怪他们自私,灾民饿狠了变成盗贼烧杀掳掠的事还少吗?
好事没做成,自己倒是赔上了性命,半点都不值。
直到朱佾开提出良策,消息传到宁波,该处的大小商人均为之沸腾,只要捐粮,既可以免掉未来几年的税赋,子孙后代还能入州府学堂识字读书,将来更有希望求取宝名,走入仕途,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那些商户争先恐后的捐粮赈灾,就怕捐得不够多。有了粮,它山堰的灾情得以最快的速度平缓下来,不至于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件事,他是首功。
还有太子西南之行,要不是他身边有这位替他收拾烂摊子的能人,他又怎么能全身而退,如今还监着国?
“十皇子。”
“国舅好眼光,一眼就认出本宫。”李贡也不啰唆,拉下蒙面布巾。
第十六章 夺嫡的败笔(2)
“不知殿下所为何来,是要取我性命?”这身打扮,说是来泡茶吃酒的,有谁会信?
“国舅这般聪明人,为什么不能为本宫所用?真是太遗憾了。”不能为他所用,只好斩草除根。
“我并不为谁所用,我只对皇上尽忠。”他朝皇宫的方向一拱手。
“世人皆知,国舅爷和太子是一路人马。”李贡冷哼。
“十皇子所言差矣,皇后是我嫡姊,太子殿下是我亲外甥,俗话说胳膊往里弯,于是那些人就理所当然的以为我应该和太子站同一条船上,不过那是他人的想法,皇子不是我朱某人肚里的虫,又怎知道我是什么想法?”
李贡心中一喜,“难道国舅爷有意另择良木而栖?”
“我说过,为人臣子只忠心于陛下,我无意从龙之功,也没有私心偏好,将来谁有能耐坐上大位,要是觉得还用得着我朱某人,我自当竭尽全力辅佐。”将来的事瞬息万变,谁知道以后天下会变成怎样?
“国舅爷果然高人一等。”李贡咬着牙,真想一刀杀了朱佾开!
但他舍不得,有朝一日他真得了天下,需要的就是向他这样的人替他做事,只是不杀,他也可能为别人所用。
娘的!这混帐真是气人,不买帐的时候臭得跟粪坑里的石头没两样。
“本宫若拿你一家妻小威胁,你又当如何?”
利光如闪电般划过朱佾开的黑眸。“挫骨扬灰也要还报此恨!”
李贡扬眉敞笑,“真奇怪,本宫听你这么说却是一点都不生气,还挺欣赏你的硬气。”
“谢殿下赏识。”
“本宫今日饶你一命,可你得记住,将来本宫要是得了天下,你必得为我效力,否则你妻小不保。”光是刀刃加身不惊不惧这份气度,就人间少有,他,惜才了。“算了,当我后面那句话没说。”他可不是那等小人。
朱佾开微微眯了眼,藏起眼中情绪,声音里也毫无起伏。“等十皇子真的登上大位再说也不迟。”
“那你就等着瞧!”
闪着光芒的锋利刀刃从朱佾开的颈上收了回去,李贡随即从马车跳出去,没多久便失去纵影。
朱佾开也缓缓下了马车,拂了驾车座上被人点了穴无法动弹的车夫一下,替他解了穴道。
车夫从驾车座上滚下来,跪在地上。“大人,小的粗心大意着道,大人饶命!”
“回去之后,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要是传出一个不该有的字出来,后果你自己想。”
他从来不威胁人,只是积威甚深,向来没有人会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车夫连声称是,几乎把头点到了泥地里。
回到国舅府里,朱佾开照着素来的习惯,该做的事一样不漏的照着来,却对遇袭一事只字不提。
过没两日,宫中传出皇帝驾崩的消息,满京城戒严。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群臣簇拥下,太子继位在即,皇城内外因为大行皇帝的丧礼气氛肃穆哀痛,群臣也因为太子继位诸事忙碌不堪,朱佾开基本上吃睡都在皇宫里了。
没想到太子登基前两日,自觉大势已去的李贡决定强行发难,率兵叛变。
他首先联络宫中官员与他里应外合,再派人刺杀太子,并打着“立贤不立嫡”的口号。
皇帝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能不以贤能为最重要的依据,若是把朝政随便交给一个能力和品格都是不够好的人来掌理,天下堪忧啊。
十皇子叛变在群臣之中犹如投下了震撼弹,许多官员临阵倒戈,不料,他刺杀不成,功败垂成。
太子大怒,下令彻查,命禁卫军与五城兵马司再加上锦衣卫搜查,把整座京城搞得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别说什么花会、诗会之类的邀宴,城里大户人家紧闭门户,轻易不出门,城外小户人家要讨生活,却也怕受到牵连,组起了守卫队伍,一有个风吹草动,整个村子的人就全躲进事先挖好的山洞里避难。
如果每次皇权更迭,都有剧烈的内斗,将使得百姓不安,国家是禁不起几次折腾的。
对于非讨回一口气不可的太子而言,他是不信这说法的,禁不起几次?但他身为一国之君,折腾个几次又怎样?
李贡刺杀太子不成,很快又卷土重来。
可惜,太子身边替他出策谋画的人中有个朱佾开,而他李贡最大的败笔就是身边缺少了个朱佾开。
之后这场政变,他死于乱箭之中,双眼圆睁,那是不甘心,死不瞑目的不甘心!
太子秋后算帐,把卿贵妃和十皇子府上的大大大小全送下去和李贡作伴了。
当皇宫内乱的消息传至国舅府,伏幼差点失手打碎了一只汝窑瓶。
月缳见状,赶紧接了过来。
这朝廷是怎么回事,没一刻消停的出乱子,晋王逼宫完这会子又换人了。
这公务员的饭碗好端吗?跟走在钢索上有什么差别。
偏偏这年头,改行就跟隔了座山那么的难。
“大爷让小的回来知会夫人一声,务必紧闭门户,轻易不要出门,小心为上。”大龙说完顿了下。“大爷已经布置了人手,把府邸笨得像个铁桶,宵小盗贼等闲之辈绝对进不来。”
里三层,外三层,包括兵马司、锦衣卫甚至没人知晓的自家私兵都派出来守着宅子,保护夫人。爷说了,即便整个京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也不干他们国舅府一文钱的事。
可要他大龙说,这整个宅子人的安危有爷一个人重要吗?爷这是把妻子儿子都当宝,爱逾性命了。
“大爷那边可有人守着他?”伏幼比较担心的是这个。
“有死士和暗卫跟着,若是乱子出得大了,凭大爷的功夫应该可自保,还有,小龙也看着。”爷要是知道他把这些事都抖出来,会不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伏幼强自按下心里乱糟糟的感觉。“你让他安心,告诉他,我会把大后方看顾好的,要是事情完了,让他早点回家。”
大龙有些呆楞的看着自家主母,这是哪来的自信啊,寻常女子一听到乱子,不是哭就是慌,有的还会一晕了事,他们家主母平常看起来也不是那种神来杀神、鬼来杀鬼的女子,怎么真的出了大事,表现出来的样子还挺让人信服的?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夫就会有什么样的妻,这话莫非是真的?
还是因为夫妻之间口水互相吃多了,性子也会跟着变?
大龙狠狠的拍着自己的脑袋瓜子,要死了,胡想些什么呢?
他把不远处站着的三个人叫了过来,三个大汉各有所长,雷同的是个个都是拔天高的身材,古铜色的肌肤,伏幼站在他们面前就像个还未发育好的小丫头。
兵马司主要负责京畿的治安,兵马司辖下军队分驻京城各地,来的是左副指挥使,姓沈。
锦衣卫是廉政及情治机构,直接向皇帝汇报,三人中个子略矮的便是锦衣卫镇抚司校尉,姓江。
这朱佾开的手伸得还真长,虽说跟锦衣卫左都指挥使交情不错,南北两个镇抚司的人他也有交情,但交情好到可以把人叫来趟这浑水,这也太那个了。
不过再想想,无论朱佾开给了这些人多少好处,对他们来说也是一场赌注吧,所谓人往高处爬,要是国舅府能平安度过这个坎,他日朱佾开吃肉也少不了给他们一碗汤喝,谁又甘愿一直屈居人下呢?
那十皇子兵变,还不是为着同样的理由。
至于那私兵的头头,面目普通,大龙介绍得也很模糊,只简单的说他姓全,再无其他。
伏幼也不多追问。
大龙也留了下来,由他做调度和分派。
三人见过当家主母,便退回外院各司其职。
“大龙。”她喊住正要转身离去的大龙。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我爹娘那边……”
“据探子回报,这乱子延烧牵连的范围不大,就是朝中品级高的官员府邸比较多变数,平民百姓那边京兆尹用别的理由搪塞过去,基本上只让百姓紧闭门户,不要到处乱跑,便不会有事,再者爷也派了人手去了伏府,请夫人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