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小玉儿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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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在平时陈家孝敬朝廷不遗余力的分上,抄家可以免了,索性割地赔款了事。

  于是陈家足足「捐」出两千万两作为「公家造桥铺路费」,再让出四栋庄院作为「公爷度假娱乐休闲行馆」,捐得满家子元气大伤,一夜之间由京城首富沦为一级贫户。

  陈老爷子气得心火大涨,自个儿两腿一蹬翘辫子之前。先拿过棍子狠狠打得长子只剩半口气。四个月后,爷儿俩先后一命归阴。

  宫烨眼看陈家迅速没落下来,念在先人交情的份上,再加上笃行和润玉自幼青梅竹马,小俩口儿也着实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屁话说一堆,而他对那小子的人品也还算有点信心,干脆答允把女儿许给陈家,顺道装配点丰盛的嫁妆帮对方振兴起颓唐的家业。

  结果陈笃行这小子当真有骨气得很,一旦知晓他和润玉妹妹的婚事过了关,立刻打点好一些盘缠,表明了去襄阳磨练经商的意愿。他不愿仗着妻子娘家的声威,宁可囤积自己努力赚取来的财富。

  可是这几年来时局不定,蒙古人的铁蹄时时侵犯着大宋疆界,尤其以襄阳左近的情势最是吃紧。即使平常的商旅路过那一带都得担心战事随时爆发,更何况进城里营生。

  其实陈小子脑里的便宜算盘,老狐狸宫烨清楚得很。越危险动荡的地方往往是越好赚钱的地方。咱们大宋天子不长眼睛,想叫他挖点儿国库的银饷支持前线的官兵,不如去祈求老天落雨的时候顺便掉点儿银两下来,于是这几年来襄阳的物力资源已经渐渐耗竭光光,满城兵马只得凭自己的能力调来一些赖以为生的必需品,至于朝廷里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他们是没福分的。也因此,薄利多销的民生物资品和铁器、兵器在边关上最最吃香了。

  偏偏陈小子打定主意过去卖东西,却卖得连自己的小命也丢在那里。既然陈小子明摆着效法荆轲的精神,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他可不能白白让宝贝女儿未出嫁就守活寡吧!

  「假如他不是玩疯了脑袋,便是玩掉自己的小命啦!」只能算那小子没福分娶到苏州城内一枝花。

  「倘若笃行哥哥真的英年早逝,女儿自愿帮他担起照顾陈老夫人的责任,一辈子不嫁人。」润玉也拗起了性子。

  目前为止,唯一可以让她忍受的异性只有笃行哥哥,假如教她转而去侍奉其它臭男人,她宁可死。

  「噗!」一口茶险些呛得宫烨跑去天上找陈老爷子诉苦。「他奶奶的,妳干啥对人家的长上这么用心?平时怎么就没听妳说过要一辈子不嫁,留在家里侍奉妳『年迈虚弱』的爹爹?」

  「哪天你当真变成『年迈虚弱』,或许女儿就会想到留在家里侍奉你了。」宫夫人悠哉游哉地瞌着瓜子。

  「他奶奶的!老子在教训女儿,妳这婆娘给我闭紧嘴巴!」宫烨决定摆出一家之主的声威。「玉儿,妳再不听话,难道当真以为妳爹不敢拿出家法整治妳!」

  威胁胜于雄辩!

  「你本来就不敢。」润玉绷起俏脸。

  「我--」宫老爷子这顿鳌可吃得撑了。

  「哇哈哈哈--」宫夫人笑得打跌,毫不留情地嘲弄老公那一脸蹩脚相。

  宫烨登时恨得头皮痒。

  可恶!他还真不敢对宝贝女儿用刑。他的几个儿子皮厚骨组的,有事没事尽可以捉过来打着玩儿,可是娇滴滴的女儿可不同了,只怕抽没两鞭子就丢掉她半条命。再说,即使她不喊疼,做老子的可比她更舍不得呢!

  不是他多疑,他的宝贝女儿真的越来越反常了。

  想当年她「状症」稍稍轻微一些的时候,她只会缠着哥哥们讲述外地的风光。

  由于生意业务上的需要,他那四个儿子从小跟着老爹跑遍大江南北,从台州到甘州,从大理到襄阳,从名山胜景到京城小市,哪一处热闹的地点缺得了宫家商号的分馆、少得了宫家男人的足迹?再加上四个儿子天生又继承了乃父的口才,一张嘴专门懂得讲甜言蜜语讨姑娘欢心,所以随口在妹妹面前卖弄几下子,自然让润玉聆听得神往不已,恨不得自己也能效法哥哥们亲自逛遍大宋的地界。

  渐渐的,她的「症状」恶化了。她不再满足于聆听哥哥们臭盖,反而开始要求他们闲暇的时候陪她出门逛逛。于是,春天时她会拉着三哥一起去赏赏百花宴,元宵时找老爹去猜猜灯谜,偶尔请大哥带她进庙里上上香。

  后来,宫烨不得不承认,女儿的「病情」终于进入「末期」。她居然开始央求宫家的男人们带她到距离苏州较近的小镇去看一看。起初大伙儿还没发觉事情的严重性,一遇到空闲下来的时机,仍然愿意担任她的临时马夫兼保镳,带她四处去游历,而宫大姑娘的金莲玉足流连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广大啦!

  可能见过的世面多了,她开始凡事自己拿主意来着,越来越不把这个老爹放在眼里,直到今天,居然固执得活像吃错药,连婚姻大事也提出来跟他唱反讽。

  宫烨真以为女儿的脑袋坏掉了。

  小时候润玉的性子内向害羞,完全符合了大家闺秀应有的典范,而且她天生又带着几分洁癖的性子,老觉得外头的东西脏兮兮的、名胜地区只有一群骚人墨客尽情用他们的诗文荼毒不识字的小贩,尤其走在街上的男人家更是污臭得一塌糊涂,所以她踏出宫家大门的次数向来用一边脚趾头就数得出来。为什么近几年来突然一改往常的甜美温驯,尽想着跑出家门去「野马」呢?

  宫老爷子越思索越觉得不对劲。

  他挤尽脑汁,追溯到女儿并发「拋头露面后遗症」的原始日期。哼!不出他所料,正是四年前他们举家前往临安赏雪那一年。自从他们从临安回到苏州,润玉的心就放野了,再也收不回来。

  所以说,女人就是宠不得,给她们一点小甜头,她们就开起杂货店卖糖来着。

  既然权威无效,惟有拿出专制的身段。

  「反正我已经允诺钟家的婚事,由不得妳拒绝!」他的鼻端喷出两串火气。「而且陈夫人怕耽误妳的幸福,上个月已经请了两位家人过来退聘,老子也答应了,谁敢再强出头老子就找谁麻烦!」

  退堂!

  「爹!」她又气又急的哭喊也止不住父亲决绝而去的心意。

  ※※※

  「娘……」

  润玉奔回闺房里,扑进锦床哭得昏天暗地。

  不,笃行哥哥死也好、活也罢,总之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即使钟家人抬着千银山上门来迎娶,她也全当是污泥粪土。

  「好了,别哭了,再哭下去很伤身体的。」宫夫人轻拍抚女儿的背心。

  那个死老头儿!居然害她的宝贝女儿泪水流三斗,回头非叫他好看不可。

  「娘,女儿绝对不嫁给钟家人,如果爹真的让钟家抬着花轿上门,那--那--女儿就死给他看!」她哗地一声哭得更大声。

  「好,我知道,我知道。既然不想嫁,干脆就别嫁了,难道那个老头子还能打断妳的腿不成?」换言之,宫家女子都吃定了老爷子绕指柔的本性。「妳尽管离家去避避风头,等到逼婚的时机过去了再回家,到时候妳爹找不到人,还能奈何得了妳吗?」

  「娘,您是说--」润玉的面颊上仍然挂着两行玉露,玫瑰色的唇瓣已经张开成鸡蛋模样。

  「没错,除非妳宁愿留在家里被那个老头子嫁出门!」想当年宫夫人出阁时,就是没人替她想到这条好计策,否则宫烨哪可能轻轻松松将她迎进门。这招就叫釜底抽薪,对女儿而言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吩咐婢女出去打听过,原来钟家最近的时运不太顺当,算命先生指示他们最好在三个月内办一桩喜事,冲冲府内的煞气,所以钟老爷子才会向妳爹提出结亲的要求。只要你捱过三个月的时间别出现,钟家一旦发现苗头不太对劲,自然会另外找户人家提亲去也,难道还傻呼呼地等妳回来?」

  有道理。润玉开始认真地考虑起躲开爹魔爪的可能性。

  「可是,这三个月我该躲到哪儿去好?」她又想到另一个难题。倘若窝藏在宫家其它行馆里,不到半个月便给她爹爹搜出来了。

  「这倒有点儿难办。」饶是宫夫人空有满肚子的「抗夫秘诀」,处理起女儿落脚的问题也派不上用场。这年头时局不定,即使有朋友愿意暂时收容她,身旁少了个亲人照料终究不太安全,更何况润玉是个花朵般的绝色人儿呢!

  「啊!有了。」宫夫人突然灵光一闪。「索性跟着妳二哥到洛阳走一趟。」

  「二哥?」二哥怎么可能瞒着爹爹包庇她。

  「对,下个月初泓儿领着十多名手下,预备押送几车新货到洛阳的分号去,同行的还有十名精挑细选的婢女,全是为娘的亲手训练出来,打算送到妳外公府里作帮手。妳就假扮成婢女混在里头,跟着一块儿去洛阳避难。」宫夫人越想越觉得这条计策可行。女儿既可以逃过一劫,随行还有二儿子当保镳,岂非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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