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猛的昏眩感依然在润玉的脑海内肆虐,让他暂时无暇去感应上方的重压。
撒克尔紧紧拥着身上的温润女体,一股浓浓的满足充斥着心田。
终于,终于再度拥住这副缠绕他数个无眠夜的女孩。她不意间流露出的娇弱,引起他从未有机会涌现的怜惜。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准许她再度离开自己身侧。
他开始挪动身子,探向床角的小盏蜡烛。今夜非弄清楚她的身分不可。
「别!」润玉发觉他的企图,连忙阻止了。
「我要看看妳!」他很坚持。
「不行!千万不行!」她着慌了,死命推开他的重量。
「为什么?」撒克尔为她强烈的反抗而愕然。
「我……我……」她一个翻身坐直了,卷起床角的小毯包裹住自己。「我有难言之瘾--求求你,不要掌灯。」
撒克尔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个容易心软的男人,然而,在这样亲昵幽暗的时刻,梦中人柔弱而慌乱的恳饶却出奇地触动了他的心。
「告诉我妳的身分,我就不燃灯。」他退而求其次。
唉!润玉只能急得叹气,如果能让他知道身分,她又何必央求他保持黑暗。
「我……我不能说。」她怯怯低语。
「那就恕在下失礼。」他虽不愿破坏目前的亲密气氛。可是,今晚不弄清楚她的身分,谁晓得日后还有没有机会。
「不要!」润玉大惊失色,紧紧地抓抱住他的手臂。「求求你,别再逼我了……」
两颗水珠子沾上他的臂膀。今夜无雨,帐顶又没破孔,怎么会沁出水滴呢?
克尔心头一紧,横强的臂肌软软垂了下来。
她哭了?真的这般害怕让他瞧见她的庐山真面目吗?
「嘘,别哭了。」他轻轻将佳人带进怀中。「我不掌灯就是,别哭了。」
她一时止不住慌乱的啜泣。湿润的脸颊伏在他广阔结实的胸前,静静让他平稳的心跳安抚住惊臊的情绪。
「多……多谢。」半晌,她低喃着感激的谢语。
「起码告诉我妳住在何处。」他要求。
润玉摇着螓首,无法回答。
「妳这样神秘难测,教我将来如何寻找妳呢?」
「你千万别找我。」她不能再接受他的质问了,弯身捡拾着自己的衣物。「我……我该走了。」
「不行!」环绕着她柳腰的手臂又是一紧。「如果妳没能留下让我满意的解答,今晚绝对不放妳回去。」
「你何必强求--如果我们有缘,自然会再见面。」天色即将转明,她不能再和他拗下去。
「我不信汉人的那一套缘法宿命!」他的心意已定,不容她更改。
第一声公鸡的鸣叫喔喔敲入两人耳际。
她隐身的时间即将用尽,再不走就会暴露身分了。
「你--你--」润玉又气又急,偏偏奈何他不得。这个人还真是坚如铁石,半点也讲不得情。「你先放我回去,我……要不然我入了夜再来找你。」
撒克尔先是欢喜了一会儿,复又感到怀疑。说不定这是她随口哄哄他而已,一日纵虎归山,即使她没再出现,他也拿她没办法。
「真的吗?」他仍然箝制住她的娇躯,不肯放人。
第二声鸡鸣嘹响了她的惊慌。
「真的。」她万般哀求的嗓声已经透露出哭音。「我发誓,今晚一定再来找你--求求你放我走吧!天色就要亮了。」
她惶急的语调绝非作假,撒克尔的心登时软了。
「不骗人?」
「骗你我是小狗!」她保证。
其实,他若真要留她下来,她也没法子反抗的,可是他不想。
他宁愿怀中人儿是心甘情愿地伴在他身畔。
「好,我让妳走。」撒克尔撂下一句但书。「如果今夜妳没有现身,明儿个一早我就差人将整个青秣镇翻过来,知道吗?」
「你--」润玉无奈地叹气。这男人实在太难缠了。「我一定会遵守约定,可是你必须保证不会查探我从何处过来,或者遣人跟踪我。」
「成交!」他终于满意,快速而猛烈地吻了她的樱唇一记。
润玉悚然感到心惊。
这个烙吻恍如封印一般,让她不知所措。
这场与蛮子的暗夜之约,显然又将形成复杂危险的情势。
第六章
撒克尔沉思的焦点越过身前的噶利罕,停落在远方。
令人心痒烦乱的神秘佳人夜夜造访他的营帐,已经过了十天了。每夜深宵,她踏着月色而来,在鸡鸣将起时,又踩着轻风离去。
她依然坚持不肯让他得知她的身分,也拒绝让他掌灯,好好看清她的容颜。
「妳对自己的容貌没信心,当心吓跑我么?」有一夜,他如是对她玩笑着。
其实,虽然他无法眼见为凭,一双手早已熟知了她的每一处曲线轮廓,他敢以性命担保,神秘佳人非但长相不骇人,反而足以列入绝顶美人的排名。
「就算是吧!」美人儿软软地偎在他怀中,顺着他的话语下台阶。
撒克尔并不在乎的。即使神秘佳人的容貌平平无奇,他也毫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她」这个人。
尽管他贪恋她婉转承欢的柔媚,却更喜爱她蜷伏在他怀中,两人交换着枕边细语的亲近感觉。他从不晓得自己是个多话的男子,但在她面前,他却彷佛有数不尽的话题可以闲谈,无论是玩笑式的、正经的、埋怨的、或者有意图的。
总之,她的美,美在那份贴心的质感。
撒克尔发觉,他已经越来越不愿让她夜半离去。他希望能在晨光中与她共同起身,迎接另一天的开始,而非每天早上怀着一份遗憾的想望下床。
如果他今晚能顺利骗她留下来……
唉!只怕不容易。
「老大!」噶利罕蓦然大喊,手掌使劲在他眼前挥动。「老大,你神游到哪儿去了?」
撤克尔立刻回魂,瞪了毛躁的小子一眼。
「到西天向你爹爹问安,顺道转告他你又给我惹多少麻烦。怎么,不行吗?」
「老大,你干么老记着我的错嘛!」提及自己干下的糗事,噶利罕登时收敛几分,尴尬地搔弄着脑袋。
由于收放杂物的那顶牛皮帐子太老旧了,几只镇上的野狗撕开了垂幕,从破洞爬进去偷吃他们的咸货肉干。好小子噶利罕自告奋勇,自愿将帐子修补妥当。
忙了大半天,谁晓得帐子没修好,他反而粗手粗脚地将支撑柱子扯离了地坑,整座营帐全垮了下来。
幸好小鱼鉴于日后的洗沐不方便,只好在他将营帐重新撑起来之后,自愿接替他以粗麻线缝补破孔的重责大任。
也亏得那小鬼头手势巧,做起水磨工夫居然还有模有样,缝补下来的结果丝毫不逊于妇道人家的女红,以后他光靠这手巧艺赚钱,铁定就饿不死了。
撒克尔啜了一口茶。「早劝告过你谈话要直接切入重点的,你总是学不会。你唠唠叨叨讲了大半天,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噶利罕顿时冤枉得不得了。哪是他讲话没重点呀!刚才分明是老大分了神,没将他的要旨听进去。
「前去挖水源的弟兄们今儿一早传来飞鸽书信,说他们拓宽的工作已经顺利完成了,后天就要率着整队俘虏开拔回来。」噶利罕委屈地重复一次。「老大,他们回营之后,咱们该如何处置那一票匪徒?」
难不成当真宰了吧?
撒克尔沉吟着。
「再说吧!先探问清楚他们的表现如何,再下定论不迟。」他摆了摆手,露出遣退手下的意味。
「还有一件事,老大。」噶利罕正经起来。「听说,西侧二十里最近多出了十来名乱贼,目前虽然专挑落单的军旅下手,将来难保不会犯到青秣镇的头上来。」
又是相同的问题!撒克尔叹了口气。现今时局不定,边关的匪徒赶不胜赶、抓不胜抓。当初为了那一念之仁,他才停顿下来协助青秣镇民重振家园,谁知一耽搁就是大半年,如今又冒出新兴的强盗,他干脆老死在这儿算了,甭回部落老家了。
「明儿个你差两位弟兄掩近他们的藏身处,探采虚实,咱们再计划如何一举擒灭贼子。」
撒克尔体内奔回天空地阔的大漠的冲动越来越明显,目前吸引他继续留在青秣镇的,仅有那位神秘佳人了。
或许,他也该开始合计如何拐着她一起回到部落,那可比留宿她下来更艰困一百倍呢!
※※※
好累呵!
润玉疲惫地睡捏著作疼的肩胛骨。
自从镇民的生活获得安定的保障后,青秣镇的气氛活络了不少,连带的,凡是在商贩营生、或杂粮的种植上也都获得堪称满意的收获。为了因应即将到来的中秋节,热诚的升斗小民每日里送来的应景饰品,怕不有五担之多,让润玉这没啥地位的人质兼小厮忙得日月无光。
这一日午后好不容易偷得闲了,她轻嗅着浑身微散的玉汗,多么渴望能立刻钻进杂物间内洗沐。
营区中央一阵黄烟奔腾,润玉愣然停伫在厨帐前,不知道大伙儿匆匆忙忙、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