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娘已经订一千多斤梅子,连瓮都备下了,娘说小姐缺钱用,这酒酿好、换了银子,立即给小姐送去。”
孙安说完,孙婶狠狠地掐他的大腿一下,作死了!这话怎么能当着世子爷的面讲,当老婆的没钱使还得往外头张罗,这对男人来说多没面子啊!
何况,她看小姐和世子爷之间的事还真有些说不准,说他们不好吗?世子爷又陪着小姐到庄子来,好声好气的,对小姐殷勤得很,说他们要好……若真是要好,小姐怎会想要离开?
檠丰瞧郁泱一眼,缺银子使?顾家现在月例、衣食样样不缺,有什么好的全往秋水阁送,怎还会缺花用?所以……她这是在筹备旅费,准备前往北疆?
北疆?为什么是北疆?单纯因为那里风景秀丽?
“不必送过去,挣得的银子存在孙婶这里,你心里有数就行。”
“知道了,我会把银子守好,不让这几个小伙子胡乱花掉。”
“小姐冤枉哪,我们没乱花银子,是孙婶太枢门。”阿良举高右手发誓。
“还说没乱花,一个瓮两百文就到顶了,你竟给我花两百一十文,说!是不是卖瓮的老板家里有个漂亮闺女?”孙婶这样说,芍药连忙竖起耳朵听清楚。
“哪有的事啊!老板家的闺女明明就胖得跟猪一样,脸比满月还圆,我不过是脸皮子薄,杀不动价钱,要不下回进城,孙婶和我一起去。”
“哼哼,平日里你最喜欢吃猪肉,谁晓得你是不是喜欢圆滚滚的女人。”孙婶两手一叉腰,吓得阿良往孙平背后躲。
阿良满肚子委屈,哪有人这样的啦,又不是喜欢吃猪肉就爱胖女人,那爱吃兔肉,是不是就爱毛茸茸的女人?这个赃栽得太离谱。
听他们笑闹,郁泱道:“孙婶,你别再说了,待会儿阿良没哭,芍药先哭给你看。”
郁泱一说,大伙儿目光全集中在芍药脸上,平日里大刺刺的丫头被众人目光盯上,居然红透脸颊。
阿良这会儿可不满意了,栽赃他没关系,怎么能说到芍药头上,小泵娘脸皮薄,这是想让她去挖洞吗?
从来没反驳过小姐的话,这会儿阿良挺身维护“正义”。“小姐说这话,不厚道。”
孙平用手肘撞阿良肚子一下,说道:“心疼了呀?”
惹来众人一阵大笑,芍药气得一跺脚,埋怨道:“谁要你帮着说话。”小女儿模样尽现。
看着眼前热闹,檠丰羡慕的问:“你和家里的下人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怎样相处?”她不懂。
“像家人似的相处。”檠丰解释。
“嗯,一向如此。”
“不怕乱了规矩?”
“规矩可以限制人性往恶的方向发展,但感情可以帮助人性往善的方向走,就算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强迫别人对自己俯首,自己也不会变得更高贵一点,所以规矩?何必!何况我喜欢别人爱我敬我,更胜于他们畏我惧我。”
“很有趣的说法,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他点点头,她是个聪慧女人,下意识地,他凑得她更近,本想握上她的手,但围观的人太多,只好做罢。
“我以为世子爷见多识广,没想到不过尔尔。”她幽他一默,笑着回答。
邹涴茹之事她全听说了,他为替自己出口恶气,把青梅竹马的小表妹给驱逐出境。
记得他那时说:“谁敢动你,谁就得付出代价。”
那个表情有点狠,和他灿烂的笑容不搭,但不明所以的,那样的神态竟让她觉得安全极了。
她信任他,越来越多。
这两天,顾敬丰已经准备好离开顺王府,最终,二房叔婶还是舍不得这个有饭吃的地方,虽然郁泱也认为这个决定是对的,一个人喝西北风强过一家人喝西北风,但如果是她,她会选择全家人聚在一起,即使生活苦一点也没关系。
唯有失去亲人的人,才晓得家的可贵。
“我是见多识广,像你这般对待下人的,整个大周国找不到第二家。”
“你为什么不说像他们这样对待主子的下人,也找不到其它?人是相对的,你待他好,他便会待你好。”
“是吗?你不相信有人会恩将仇报?不相信得寸进尺、需索无度?”
就像顾伯庭!卖妻害妻不知感激,最后还要杀妻图谋自己,更可恶的是做那么多恶事,还妄想在世间留下清名。
“也许世界上有你讲的那种人,但我不认为那是多数。”
“你没碰过坏人。”
“碰过的,但我会认为只是运气不好。”
“你是个善良的女人。”
“不,我是个冷漠的女人,我不会浪费太多的情绪在不喜欢我的人身上。”
“所以你不对付邹涴茹。”
“你已经对付过她了,还需要我动手吗?”
“是不必。”两人相视而笑。“其实……”他停了一下下,然后说:“你笑起来很美丽。”
她点点头,顺势接下赞美。“我同意你的话。”
“你不知道谦虚怎么写?”
“过度的谦虚是矫情,我是再真实不过的人。”说完,连她自己都忍俊不住笑出来。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喜欢和你说话,现在终于理解。”
“为什么?因为我很聪明?!”
“因为你说话有种旁人没有的趣味。”
是幽默吧?这个时候还没有这个词儿。郁泱点点头,认真评论,“我比较喜欢别人夸我聪明而不是有趣。”
“聪明人满街跑,自以为聪明的人更是多得不得了,但有趣的……不多。”
“物以稀为贵?我可以解释为你认为我很珍贵?”
她只是开玩笑,却没想到他居然认真地点了头,回答,“是,于我,你很珍贵!”
他正式表白了,只是这话教人怎么往下接?
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她的脸一寸一寸翻红,心狂跳得厉害。
想起喝下春药那天,对着顾敬丰的禽兽行为,她已经彻底绝望了,脑子里所有灰败的思想全跳出来,她甚至想过如果拿一根绳子上吊会不会穿越回去?就算现代的肉身不在,她还可以回到闹鬼的小鲍寓和她的E做一对鬼夫妻。
一人一鬼,无法相恋,她总是穿过他,而他总是望着自己,眼底有浓浓的抱歉。
他说:“我想要给你温暖,但是我给不起自己没有的东西。”
人鬼不行,那两个鬼就可以了吧!这些年,她总是想起E,想他是不是还困在那个小鲍寓?她爱他、担心他,她无数次想要回去,所以那天,她想……死就死吧,死亡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没想到,他像英雄似的从天而降,在他怀里,所有的害怕恐惧通通不见,她想,如果是他当解药,她很乐意,她想,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她想,她喜欢他的怀抱,不……她不仅仅是想,她做了,她攀着他的脖子亲吻,她在他身上乱蹭,他明明不是E,她却认为如果E能够紧紧抱住自己,肯定也是这个感觉。
清醒后,她脸红了,并且倏地发现她对他的喜欢,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很多点。
这样算是爱上他了吗?应该算,看着他的眼睛,她彷佛在与E对视,望着望着,就会丝丝缕缕的甜蜜渗进心底,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宽阔的胸膛,她就有股想靠进去的欲望,一如E在跟前。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公平,她无权把他和E套迭在一起,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只是,他们一样聪明、一样贴心、一样风趣、一样带点小霸气、一样地……一样地在看见时,令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像脱缰野马似的奔驰,她会无法自已,即使强装着不在意……
“你愿意当我的珍宝吗?”他问。
她当他的珍宝,那她呢?她也把他当珍宝,或是替身?
她是好人、她喜欢广结善缘、她努力对所有的人公平……那么如果她把他视为E来深深爱上,会不会在爱他的同时也伤害他?这对他不公平!
第十二章 丫头是小子(2)
见她不应声,檠丰叹息,太快了吗?她还没做好准备?也对,她不是L,或者说她已经失去L的记忆,他不能期待在短短的几个月内要她爱上自己。
微微一哂,他再不管有没有旁人围观,直接握上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
“不必急着回答我,我只对你一人有心,在爱情这条路上,你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想、慢慢跟,我往前一步总要回头等你一步,哪天若是想清楚了,在我回眸时给我一个肯定的笑容便是。”
这一刻,心里满满地涨着,说不完的感动在胸口冲撞,郁泱低下头紧紧抱住膝盖,若不是怕孙叔、孙婶担心,她真想不管不顾的大声哭出来。
檠丰不能招惹她哭的,否则他还想告诉她,“郁泱,我喜欢你,是从第一眼就开始,然后一天天加剧。你并不特别漂亮,却是像泉水似的存在流进我心里、渗进我的灵魂里,让我感觉幸福愉快,我不是死皮赖脸的男人,但那一眼让我决定成为牛皮糖,紧紧黏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