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这事若教三少爷知道了,三少爷不只是要剥了赵远的皮,也不会放过她,她是如何照顾小姐,怎么会让他们两人看对眼了?可是,知情不报,三少爷的怒气会不会将整个庄子都烧了?
张水薇在棋盘上落下一颗棋子,先看了赵平澜一眼,再转向窗外。好久没见到村子的人了,大家都好吗?这段日子生病了,若不想上城里的医馆,只能寻求经年累月于乡间奔走的铃医,进城不便,铃医又教人不放心,可想而知,他们一定哀声连连。这事村里的人也习惯了,不过,就是有几个固执的老人家,坚持等她出门。
赵平澜见到张水薇频频望着外面,忍俊不住的一笑。“我们别下棋了,今日天气很好,去村子走走吧。”
张水薇两眼一亮。“可以吗?”
赵平澜动手收拾棋盘棋子,笑道:“你是不是还想带上医药箱?”
“你看出来了吗?”
“若是我看不出来,还有谁看得出来?!”他不记得何时开始,他总是习惯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一个眼神。
张水薇羞红了脸,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又觉得好甜蜜。
伊冬顿觉晴天霹雳,他们完全当她不存在的打情骂俏……这两人岂止看对眼,根本是私订终身了……不可能,小姐说不再嫁人,绝不是随便说说,况且赵远这个人问题很多,小姐怎可能与他私订终身?
“伊冬,帮小姐更衣,我们要去村子里走一走。”赵平澜随即起身走出去。
伊冬好沮丧,突然觉得又多了一个主子,而这个主子霸气得很,一声令下,容不得你说一个“不”字。
“小姐,你的身子可以去村子里吗?”她觉得不可以任由赵远牵着鼻子走,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气势连人家的一半都不到。
“我很好。”张水薇欢喜的从榻上跳下来,转身跑回内室,伊冬只好跟过去侍候。
赵平澜站在廊下等着张水薇,待听见她的脚步声,便转过身,就见她身着一件连着兜帽,滚着貉子毛的红色斗篷,白净的脸儿在红色的映衬下更显雪白透亮。
“小姐,再套上一件披风吧。”伊冬手拿着一件披风冲了出来。
“不用了,今日天气很好。”
赵平澜爱怜的看了一眼又一眼,走上前,替她把兜帽戴上,一手取饼她手上的医药箱,一手取饼伊冬手上的披风。“我带着,若是小姐觉得冷再穿上。”
“我们走吧。”张水薇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下台阶。
赵平澜大步跟过去,紧紧跟在她身边。
伊冬瞪着他们的背影,半晌,终于有反应的原地跳来跳去。这如何是好?瞧他们的样子,赵远说东,小姐绝对不会往西,他完完全全将小姐抓在手掌心……不行不行,这事要告诉三少爷,可是,万一三少爷一气之下将怒气发在她身上,她没被掐死,也难逃被吓死的命运……说呢?还是不说呢?
“你在这儿做什么?”张柏斌的声音突然响起。
此刻最想见,却也最害怕见到的人突然近在面前,伊冬惊叫一声,连退了好几步,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柏斌恶狠狠的一瞪。“你这丫头见鬼了吗?”
“……三少爷比鬼还可怕。”伊冬的声音几近呢喃,不过,张柏斌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话,目光更凶悍了。
“我问你话,为何不回答?妞妞呢?”
“我在这儿想事情,小姐去村子走一走……”
“她疯了吗?以为没染上风寒,就可以四处乱跑吗?!”张柏斌的嗓门简直是惊天动地,伊冬很庆幸还坐在地上,两人又有点距离,要不,耳朵一定被他震得嗡嗡叫。
“天气很好,小姐想看村里的老人家是否安好。”伊冬也很了解张水薇。
“今日想着帮人家治病,明日是不是要跑去验尸?”张柏斌激动得一刻也停不下来。
伊冬真想求他别跳来跳去,搞得她头都晕了。
“她就不能让人少操点心吗?”张柏斌抱怨道。
撇了撇嘴,伊冬喃喃低语,“这几日我也没见三少爷操多少心啊。”
“你说什么?”
“没事,三少爷有事吗?”
有事……张柏斌终于记起此时来这儿的目的。“哎呀!我怎么忘了正事?我爹和二哥回来了,如今在正堂,你赶紧去村子找小姐……咦?你怎么还坐在地上?”他可没耐性等伊冬慢慢来,粗鲁的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伊冬痛得哇哇叫,委屈的泪水顿时涌向眼眶,控诉的眼神恨不得将张柏斌千刀万剐。
“我……我不是故意的。”张柏斌可吓坏了。
“你是,你就会欺负我!”伊冬对他的不满瞬间爆发出来,也不管称呼了。
“我……我为何要欺负你?”张柏斌承认自个儿是野蛮人,但不会欺负人,何况伊冬生得像花儿一样娇滴滴的,哪可能欺负她。
“看我是丫鬟,觉得我好欺负。”
“没,没这回事……”
第五章 身分遭揭露(2)
正当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时,张水薇已经听见村子里的人说“张老爷回来了”,立刻转身飞奔回来,一路冲进正堂大厅。
“爹!”张水薇欢喜的扑进足有她两倍体积的张德一怀里。
见到女儿平安无事,还充满活力,张德一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了。“对不起,爹回来晚了,我的宝贝女儿受苦了。”
“我很好,你看。”张水薇挣脱张德一的怀抱,翩然的转了一圈。“鸿叔应该向爹报告过了吧?”
“张鸿那个人惜字如金,只说你好好的。”其实,当父亲的总要亲眼确认,因此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两眼清亮有神,白皙的脸儿透着红润,笑容灿烂……不但好好的,还好得朝气蓬勃。
“我还以为爹要再等上半个月才回来。”
“我不放心你,索性让老大陪华神医留在南蛮,我带老二先送药材回来。”
“你们在南蛮遇到什么事?”不然怎么会分批回来?
张德一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华神医遇到一个老神医,知道如何治你的病。”
这太难以置信了,张水薇简直傻了。她的病有得治了,真的吗?
“这是真的,不过,需要一种长在当地深山的千年果,这种千年果唯有寒冬才会出现踪迹,老大就是陪华神医在那儿等千年果。”
半晌,张水薇还是不敢确定的问:“爹,这是真的吗?我的病可以治?”
“真的,华神医成日跟着老神医,直夸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惜老神医禁不起折腾,要不,她一定将老神医带回来为你治病。”
张水薇忍不住涌出热泪,原以为一辈子要忍受寒冬随时发作的蚀骨之痛,没想到她的病有得治了,好像在作梦一样……
张德一温柔拭去女儿娇颜上的两行清泪。“傻孩子,这一定是因为你心地太善良了,不畏自个儿的难处还乐观开朗助人,为人治病,为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人出声鸣冤,上天对你生出怜惜之情,便让华神医能遇到老神医,找到为你治病的法子。”
“那我以后要帮助更多人,继续为人治病,继续为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人出声鸣冤。”张德一一顿,语带迟疑。
“你还要继续当仵作吗?”当爹的真的无法忍受宝贝女儿成日与死人打交道,那多晦气啊,更重要的,这样如何嫁人?
“当然。”
“虽然华神医说验尸有助于你习医,可是姑娘家终究要嫁人。”张德一劝道。
嫁人……张水薇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改立场。“我还是想当仵作。”
张德一微微挑起眉。出门前这丫头还坚持“不会再嫁人”,今日为何不提了?
“你是谁?”此时张家老二张柏阳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
张德一和张水薇同时转身面向大门口,张柏阳正打量站在门边的赵平澜,他确定庄子上没有这一号人物,而赵平澜原是跟在张水薇身后,一直到正堂大厅的门边才止步,原是要让他们父女单独说话,却意外发现张水薇的父亲竟是大梁最英勇的武腾将军,先帝眼中无人可以取代的第一武将。
“张将军!”
“成国公世子!”
赵平澜和张德一同时出声。
“成国公世子不是被砍头了吗?”张柏阳知道父亲不会认错人,即使这个人有半张脸被胡子遮住了,可是当年他们匆匆从西北赶回京城见妹妹最后一面时,京城人人都在讨论成国公府一家血溅刑台上的惨烈,这事难道假得了吗?
张德一显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决定先关起门跟赵平澜在书房密谈。“老二,你来守着,请世子爷跟我到书房。”
同样深受先帝赏识的两个人,一个在吏部,一个在军中,一文一武,可是过去,他们见了面只是点头致意,文武毕竟不是同一条道上的,私下往来很容易引起猜疑,因此他们连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