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齐家四房给了一个姑娘,如何知道负责此事的齐家长房会在中途掉包?站在齐家四房立场,没有从此事得到好处,说不定还牺牲一个女儿,即使这个女儿自幼体弱多病,只能养在家里,但总是自家的骨血,齐家四房何必就此将自个儿绑在齐家长房这条船上?还不如置身事外,免得被绕进去。
“郎先生认为谁在暗中操纵此事?”
“不是后宫的妃子,就是皇子。”
赵平澜略一思忖,道:“齐妃的荣宠并未让齐家受到重用,齐家不会影响朝堂上的局势,后宫没必要跟齐妃过不去,况且若教皇上知道了,皇上岂能容下她?”
“主子可别低估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后宫这个战场会影响朝堂的局势没错,但不一定与朝堂有关。
“单凭一个妃子没本事将此事傅到江南。”赵平不置可否。
“若是她与皇子合作,这就有可能。”郎先生又说道。
赵平澜微微挑起眉。“若是如此,必定有一位皇子与此事有关。”
“是,可是如今封王立府的几位皇子母家势力薄弱,难有本事在其中搅局。”
“母家势力薄弱不代表他没本事。”
李炎赫这时没好气的撇了撇嘴。“除了四皇子,皇上那几个儿子都不怎么样。”
郎先生也忍不住嘲讽。“当今皇后最擅长在后院铲除异己,如何养得出好儿子?”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儿子一出生都是送到太子妃那儿,唯有当今的四皇子例外。
四皇子出生时生母因难产而死,当时先皇后生下的唯一的公主病逝了,终日郁郁寡欢,先帝便将四皇子送到先皇后身边,也因此四皇子是由先皇后教养长大。
“部先生认为是四皇子所为?”
“我一直觉得四皇子不简单,看似无为,可是无论是各地的大商贾,或是江南的士子,一提起他,赞许之声有之,攻讦之言不见,我看他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说他会做出如此莽撞之事,我总有疑虑。”
赵平澜对四皇子的看法也是如此,唯一得到先帝认可的孩子,岂会是简单人物?
“聪明人不会如此冒险,只要不小心露出一条尾巴,他想坐上那张龙椅的野心就藏不住了。”
“正是如此,此事在我看来,太子的可能性更大。”郎先生点点头。
第三章 应州的传闻(1)
夜幕低垂,四道黑影陆续翻墙进入张家庄子,穿越竹林,在赵平澜箫声落下的那一刻,四个黑衣人整齐划一的在他面前跪下。
赵平澜上前虚扶他们起身,看着中间的人道:“部先生今日怎么也来了?”
“郎先生说没亲眼见到主子不放心,却不想想为了将他弄进这儿,还得劳师动众。”李炎赫抱怨道。
“我还不至于连翻个墙都不行,谁教你给我弄了两个小苞班?”
虽然郎先生得了“先生”的称呼,可却年仅三十,与赵平澜同年。郎先生自幼有神童之名,原注定像一般读书人走科举当官,不过十年前先帝亲征南蛮之时,随军的陈将军——当今皇后的哥哥错判军情,致使先帝被敌军困在最近南蛮的郎城,也是郎先生的家乡,后来张德一将军亲率一支奇军救出先帝,但是郎城经此一战,百姓死了一半,而逃过一劫的郎先生断了一只手,从此与当官无缘。
南蛮战后,赵平澜随着父亲成国公带领的补给队来到郎城,因此结识郎先生。成国公惜才,有意请郎先生负责赵家正要成立的族学,不过郎先生婉拒了,他在郎城受困时与陈将军发生冲突,不想为成国公府带来麻烦,赵平澜便提议郎先生为他私下置产做买卖,郎先生从此就跟着赵平澜,后来成国公为赵平澜弄了一队暗卫,赵平澜就让郎先生负责暗卫。
苏彦和苏赚很委屈的看了郎先生一眼,他们可不是“小苞班”。
不理会他们哀怨的目光,郎先生仔仔细细将赵平澜从头到脚看一遍。“主子看起来很不错,这儿果然是调养身子的好地方。”
“这里很好,吃得好,睡得也安稳。”
“我不必给主子送银子吗?”
“暂时不必,好了,我们进屋说吧。”赵平澜转身走向屋子,李炎赫紧跟在后,郎先生则是悠闲的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不时还点头表示满意,苏彦和苏隐很有默契的落在最后,分别在左右两侧寻了各自的藏匿处,以便留意四周的风吹草动。
“主子,我们最近听到一个传闻……”李炎赫迫不及待报告得到的消息,可是话到了一半又打住了。
“如今荣宠后宫的齐家姑娘是齐芸,是吗?”赵平澜接口道。
李炎赫惊住了,郎先生终究较沉稳,只是讶异的挑起眉。
“上个月我去了一趟应州城,听见几个来自京城的商贾提起此事。”
郎先生立刻明白了。“有人暗中操纵,想藉此从齐家四房的反应得到证实。”
赵平澜同意的点点头。
“上回我来这儿,主子为何不提?”李炎赫不解。
郎先生白了李炎赫一眼。遭到枕边人背叛,如何开得了口?
李炎赫连忙察看赵平澜——面无表情,好像没有受到影响,不由得松了口气。
“太子?”
“主子想想,皇上真有意隐瞒齐妃真实身分,皇子们如何察觉?但后宫皆在皇后眼皮子底下,皇后不会毫无所觉,若是皇后知道,又岂会瞒着太子?还有一点,皇上失德,士子势必群起攻之,可是一旦皇权稳固,天下牢牢抓在皇上手上,即便士子吵翻天了,单凭此事也难以动摇皇上的威信,皇上明白这个道理,意图利用此事的人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若是太子,挑在如今皇上龙椅还未坐稳时发难,固然莽撞,但是背后有个皇后娘娘,想藉此从皇上手上夺权就不难了。”
“皇上在位不过五年,太子何必如此着急?且陈家自从陈将军那件事,至今还未恢复元气,皇后娘娘如今应该急于抓权,帮助陈家重新在朝堂站起来。”
“我以为皇后娘娘与此事无关,倒是太子,我有些琢磨不透,太子笨了点,可是性子不急。”
是啊,凡事有皇后娘娘提点谋划,不懂担心,又如何知道着急?
“郎先生是不是认为太子有不可不为的原因?”
“这是唯一的解释,若是如此,只要盯着太子,太子迟早会露了馅。”
“太子身边高手如云,想盯着太子不容易。”
郎先生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太子身边高手如云,可是太子住在东宫。”
“我们在宫里剩下的眼线方便动用吗?”
“可以,不过,都是不起眼的角色,想查清楚此事得多费点劲。”
“我们可是输不起,还是谨慎一些。”沉吟半晌,赵平澜接着指示道:“派人盯着几位皇子,不用盯得太紧了,免得打草惊蛇,只要将他们一举一动记下。”他想向皇上讨回公道,就必须与皇子合作,皇子是最能名正言顺取代皇上的人。
郎先生显然明白他的打算,点头应允。“齐家四房那儿还要盯着吗?”
“不必再浪费心思在齐家四房,派人盯着齐家长房。齐妃是不是齐芸,最清楚的莫过于齐家长房,只要有人纠缠此事不放,他们迟早会露出蛛丝马迹。”
如今他还真希望齐芸就是齐妃,这可是一把刺向皇上的利刃。不过,他得好好使用这把利刃,这关系着赵家能否沉冤得雪,究竟交给谁使用这把利刃,必须细细盘算琢磨。
虽然身上还背负着沉重的家仇,有许多事等着他谋划,可是,赵平澜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如此平静。
出身富贵,又是嫡长子,爵位的继承人,他从小众星拱月,偶尔去庄子住,也跟着一群人,他习惯了热闹,直到进了刑事房。虽然刑事房像一个不见天日的无底洞,连吸口气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那儿相当热闹,常常有太监宫女关进来,审问鞭打的声音不断,当然,他也因此得知许多私密,尤其刑事房的太监全当他是死人,从来不介意在他面前说着一件又一件秘辛。在刑事房的日子,他的耳朵很忙,他的思绪也很忙,一直到落难至此,他有生以来才第一次静下来。
过去,他不曾注意生活在身边的一张张面孔,他们对他的意义只在于他们身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即使娶了人人羡慕的京城第一美人,他也未曾静下心来欣赏那张绝艳的容颜因何而喜因何而怒,直至今日,他才看见身边的一张张面孔是如此生动,这无关美与丑,而是一种生命的活力。
赵平澜看着正在廊下对奕的张水薇和张柏斌,不知不觉目光就只剩下张水薇。
“妞妞,不可以悔棋。”张伯斌不客气的拍掉张水薇那只蠢蠢欲动的手。
手一缩,张水薇很委屈的揉着手,撇嘴道:“你也知道我不会下棋,只是悔一步棋,又不是连悔三步棋,何必如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