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过奖了,伯父体格其实很好。”
梁母对他体贴知礼的个性更满意了。“不管怎样,你今天会这么狼狈全是我家媛媛的错,待会儿我一定叫她道歉,所以你尽管狠狠的骂她,最好把她骂醒。”
梁母一语双关,嘴巴上虽然是要许锐骂人,但聪睿如许锐,不难听出梁母的弦外之音。
顺着梁母充满担忧的目光望去,前一秒还在大呼小叫的梁媛湘不知何时又露出恍惚的表情,明眼人都猜得出她一定是又想起了陆久照。
如果可以,他压根儿不想再管这无可救药的蠢蛋,只是在梁母充满恳求的目光下,他无法狠心开口拒绝。
“……我会的。”
梁母露出感激的笑容,就知道自己没看错这诚笃善良的孩子。
早在女儿高中、大学时期,住在隔壁的阿照就频频带这孩子回家玩,她也巧遇过好几次,觉得他的眼神端正、气度不凡,比从小看到大却愈来愈浮夸的阿照不知好上几倍,可惜她家傻媛媛就是没眼光又死心眼,除了阿照谁也看不上,结果……唉……
有些话他们做父母的就算说破嘴也没用,只能冀望同辈友人多多开导。
“那就麻烦你了。”梁母眉开眼笑的看着许锐。“我把胃药、点心和饮料放在这边,等媛媛吃完药后,你就狠狠骂她。”
许锐点头,目送梁母走出房间。
“先吃药吧。”拿过餐盘,他把上头的胃药递给梁媛湘,心中打定主意要避开关于陆久照的话题,免得她愈陷愈深。
“婚礼结束了吗?”梁媛湘没有接过胃药,而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他对她的冥顽不灵感到无言,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没对陆久照死心?
“……结束了。”
“那后来情况怎样?有人受伤吗?我是说……阿照他还好吗?他——”
“梁媛湘,”他云淡风轻地断话,几乎被她气笑。“你不觉得比起关心一个今天才刚结婚、名草有主的新郎,你应该先向我道歉?如果你的脑袋还没有被你那愚蠢无用的爱情病毒侵蚀光,我希望你能记得你不但吐了我一身,还在我送你回家的路上把我的车弄得一塌糊涂,虽然我不愿计较,但这并不代表我愿意继续忍受你的愚蠢并原谅你。”
即使是骂人,许锐的语气仍旧不疾不徐,只是那字字锋锐的指责着实把梁媛湘弄得一愣一愣。
原本满是绝望的小脑袋开始迅速运转,终于想起自己的确在昏倒前吐了某人一身,那个人不但是婚礼上抢她龙虾的疯子,更是她诡异幻影中的男主角——
不过妈妈刚刚说他是她的学长?
所以他们真的早就认识了?
她羞窘得无地自容,强忍住心伤,仔细端详眼前那张阳刚的男性脸庞,果真在一些模模糊糊、不怎么重要的零星回忆中发现自己似乎、好像、真的对这张脸有点印象。
她从小就不大擅长记住他人的长相,更别提近几年整型手术愈来愈盛行,一堆人整得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若是再加上经常改变发型或妆容,她更是难
以辨识。因此除了一些长期相处、经常见面的亲朋好友,她对他人的长相堪称过目即忘,但对于眼前这张脸……
她确实多少有些印象,应该是认识很多年但没有经常见面的人,只是之前婚礼上她太过伤心,才没有立刻想起。
话说回来,比起他们彼此认识,她更觉得奇怪的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幻影里,而且那些可怕的幻影还突然成真——
想起他全身着火,满脸痛苦的在草地上打滚的那一幕,她不禁缩起脖子,不敢再继续回想。在她彻底失恋的这一天,她只想静静自我疗伤,不想承受其他的负面情绪。
“对不起……”她尴尬地低头道歉。
“没关系。”许锐很大度的原谅她。“等车子清理好之后,我会直接把收据寄给你,到时你把赔偿金汇给我就好。”
梁媛湘猛地一噎,抬起头看他。“等等,你不是说没关系吗?怎么又要赔钱?”
“我说没关系是指情感上不跟你计较,但不代表理智上打算连洗车费也要自行
买单。”冤有头债有主,他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
她哑口无言,自知理亏,只好呐呐问:“那、那大概要多少钱?”
“一千元。”他说出公定价。
她瞪圆了眼。“这么多?!”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难道她以为她吃下肚的只有三颗蛋塔?
“我的车现在就停在你家门口,如果你愿意下去看,就会发现你吐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止一千元。”
这下她连嘴巴也张圆了,被说得无地自容,满脸臊红,完全不敢想像他形容的那种恐怖画面,只是之前她才损失了两万元的红包钱,如今竟然又要破财……赔了爱情又折钱,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从小到大她的兴趣就是算钱,嗜好就是摸钱,梦想就是赚很多钱,如今一破财就是两万一,幸好他没向她索偿精神损失,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快吃药。”他无视她乍白乍红的脸色,再次把药递给她。
“等等,”梁媛湘没有接过药,反倒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大变。“我、我我我问你,我吐的时候应该没有被任何人看到吧?”
他挑眉。“你吐得那么惊天动地,怎么可能没被人看到。”
“惊天动地?!”她的表情简直就像看见世界末日。“很多人都看到了?连阿照也看到了?”
谁来告诉她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么多年来,她为阿照苦心经营的优雅形象就这么毁了……
“又是陆久照。”他冷哼一声。“自你醒来后,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提起陆久照,面对一个才刚成为别人丈夫的男人,你还这么在意,难道是打算当小三?”
除了陆久照,难道她的脑袋就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什么?”她一愣,瞬间气红脸。“我哪有!你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他勾唇,觉得她简直是够了!“如果你的脑袋真的有问题,那么我不介意再次提醒你,陆久照如今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也许再过几个月就是别人的父亲,我相信不会有哪个女人希望另一个女人过度惦记自己的丈夫。人贵自知,你最好适可而止。”
“你……你……”
气到通红的脸蛋逐渐转为苍白,许锐残忍地继续在她伤口上撒盐——
“与其过度在意陆久照,我建议你最好多关心你的父母。你为失恋哭得再伤心欲绝,也无法改变任何事,只会让你的父母更加担心!”
梁媛湘这辈子从来没有被人骂得这么狗血淋头过,虽然很想开口反驳,但几次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说的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真实犀利,针针见血,戳得她几乎面目全非。
其实早在接到喜帖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早已失去了阿照,只是她不甘心也不想承认罢了,直到这一刻被揭开疮疤,她才发现自己多么可悲又可笑。
房内顿时一阵沉默。
梁媛湘颓丧地呆坐在床上,许锐则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捏捏眉心,实在不敢相信自己会那么失控,纵然他答应梁母会好好开导这个蠢蛋,但这么情绪化的言语却并非他本意。
原本他只想简单的开导几句,没想到……
该死,先是像管家公似的绕着她打转,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和她交浅言深,今天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无论如何,现在还是先解决她的身体状况要紧。“你先吃药。”
这次梁媛湘不再拒绝,默默接过药服下。“谢谢。”
“不客气。”
沉默再次蔓延,许锐不禁有些坐立不安地看向床头柜上那几幅她和阿照的合照,照片中青梅竹马的可爱笑容,清楚记录着他们从小到大的点滴情谊,也记录着她历久弥坚的爱情,可惜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心中的焦躁和悔意似乎更盛,他终于不再淡定的站起身。
“我想裤子应该烘好了,你继续休息,再见。”
“再见。”她没有开口挽留,有气无力的朝他挥挥手。
纵然明白他说的都是对的,也明白自己不该再继续执迷不悟,然而坚持这么多年的爱情早已成为习惯,又怎么可能说抹煞就抹煞?
整整二十七年,她将所有的青春岁月都给了阿照,从今以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如果说婚礼当天,梁媛湘还抱着一线希望渴望见到陆久照一面,并弄清楚一切都是假的,但在婚礼结束一个月后的现在,她却只想捂着她那不再剧痛,但仍皮开
肉绽的伤口静静疗伤。
只是,命运总是特别爱恶作剧……
“媛湘?你怎么会在这里?没想到会这么巧在百货公司碰到你。好久不见,最近你还好吗?”
陆久照一脸惊讶的搀着妻子,脸上如春阳般和煦的笑容是那样自然,那亲和的语气又是那样恰如其分,彷佛就像许久不见的朋友偶然在路上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