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卫也不推辞,痛快应了就去前院牵马回县城了,结果一个时辰不到,人就回来了。
连君轩不在县城,有人说看见他们一行骑马穿城而过,直奔府城去了。
这下就是傻子也能猜得出,能在连老爷子送的东西上做手脚,除了那几位姓连的主子就没有别人了。
杨诚更是气得恨不得大骂,这小子定然回京都找下毒之人算帐去了。
大宇以孝道治国,嫡庶分明,不管连君轩有何原因,只要打骂了爹娘还是嫡亲兄长,他头上的举人帽子就别想再戴了,那些整日闲着没事的御史一定上本参奏,说不定顺带还要咬连老爷子一口……
可惜不管杨诚怎么懊恼担心,一边还犹豫着回去怎么同小妹说时,几乎恨不得自己能化身飞鸟,拦住进京报仇的某人了!
皇都的五月虽然没有甘陇那般干热,但也着实不算清凉。连家三代富贵,家财雄厚,几位主子的屋里便早早就放了冰盆。
连大夫人掏出帕子,狠狠擦去额角混合了汗迹的胭脂,脸色实在有些不好。两个站在她身旁打扇的丫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挥动手里的扇子,恨不得自己不在这。
连旺媳妇从外面进来,偷偷扫了一眼连大夫人的脸色,也是心里惴惴不安,但依旧挂着笑脸上前行礼,末了挥手撵了两个丫鬟,亲自为主子打扇。
两个丫鬟如蒙大赦,赶紧快步退了出去,一时屋子里就剩了主仆两人。
“夫人这脸色真不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一会奴婢去厨下炖碗安神汤敬上来,夫人可得保重身子啊,这满府一大家子人都指望夫人呢!”
连大夫人听了这话心里舒坦,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但开口还是抱怨道:“这满府也就你还算贴心,后院那个孽子又跑出去包戏子了,惹得那泼妇一早就来闹了一通。他们若是有你一半,我也不至于气得胸口疼。”
“哎呀,大夫人你可不能这么想。咱家大少爷那是孩子脾气,心善又仗义,最看不得人家受苦,那些戏子哭几句,大少爷就动了恻隐之心,这事也怪不得大少爷啊。再说了,满皇都算一算,谁家少爷也没咱家大少爷这样文武双全啊。至于后院那位……既然都嫁进咱们连家了,可容不得她耍脾气,等大夫人养好了身子,寻些好女子送过去,让大少爷收收心,也算敲打那位几下。你说呢?”
天底下哪有当真看不上自己孩子的母亲,就算孩子真犯了错,那也是别人的罪过。
连大夫人这么一听后脸色果然更好,点头道:“你这话倒是不错,荣安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孝顺知礼的,不像那个野种……”说到这里,她又皱了眉头,恼道:“北边还没消息传来吗?当初真该寻个迅速的法子,这般提心吊胆不说,万一那野种天生贱命,受不得那些好东西,岂不是被他逃过去了。”
下慢性毒的主意,当初也是连旺媳妇贡献的,这会赶紧辩解道:“大夫人莫要着急,老爷子那里看得严实,生怕那贱种有个闪失,若是着急下手反倒不好,隔了时日越久,他毒发时去寻了阎王爷,就算老爷子有些怀疑,也抓不到大夫人的把柄。”
连大夫人心里虽然还有些担忧,但她手臂再长也伸不到甘沛去,只能勉强揭了过去。
主仆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连大夫人正要起身去内室躺一会,不想却听到前面院子里吵闹起来,她沉了脸就喝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又闹什么?”
连旺媳妇正想讨好的去前面帮忙询问,怎料还没等开口,院子门已经被人一脚踹了开来,就见风尘仆仆的连君轩大步跨进院门,手里还拎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接着听见“碰”一声,将手上的人重重扔到院子中间。
见状,连大夫人大惊,脸色立时就绷了起来,开口想要大骂,但抬头扫到连君轩血红的眼睛,她又塌了肩膀,一边冲着连旺媳妇使眼色,一边装腔作势嚷道:“放肆!老二,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嫡母吗?私闯主母院门,你可知罪?”
闻言,连君轩冷冷一笑,一个侧步滑到旁边,揪住想要贴着墙根逃跑的连旺媳妇,手臂一角力,“啪”的一声,惊得院内所有人都噤了声。
第三十九章 大闹将军府(2)
“哎呦,我的腰!”连旺媳妇摔得四仰八叉,同先前被扔下的那人正好对上脸。这下她惊得顾不上喊疼,赶紧揽了那人哭喊,“贵哥儿,你怎么在这?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连贵被横放在马背上颠了许久,正是晕头转向的时候,突然听见自家老娘的动静,立刻就哭嚎开了,“娘啊,你快救我!我不想死,你快说那药粉是你让我买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听见儿子的话,连旺媳妇猛地倒抽一口凉气,伸手想要捂住儿子的嘴巴,可惜已经晚了,就是连大夫人听了也是骤然白了脸色,
连君轩把主仆三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冷冷一笑,“怎么不让连贵说?他知道的可多着呢。连家真是什么稀奇事都有,当奴才的居然敢给主子下毒,就是送去衙门,也够得个凌迟处死了!”说罢,他笑得越加阴森,望了连大夫人一字一句的形容,“你们怕是不知道凌迟处死是怎么个死法吧?就是把人剥光了,缠上一层渔网,每个网眼里挖一块肉,足足要挖上三曰三夜……”
“闭嘴,别说了!”
都说有其子必有其母,能把连家长子嫡孙养得整日只知吃喝嫖赌,连大夫人的品行自然也好不哪里去。心性狠毒,又偏偏没有匹配的智慧,平日在连家后宅作威作福还罢了,如今东窗事发,又被放在眼里十几年的钉子嘲讽恐吓,她怎么还能忍得住。
“你个小畜生,好大的胆子,平白无故跑回来发疯!你凭什么说连贵给你下了毒,那凌霄草只有南疆苗人才有,他一个下人去哪里寻?就是真想毒死你,买两斤砒霜岂不是更快?”
说到这里,她也开始后悔,当初还不如大着胆子毒死这个贱种,连老爷子即便恼了也不能把她这个当家主母如何。如今这小畜生怕是吃了一两次发现端倪,真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连君轩闻言不但没有恼火,反倒重重拍着巴掌叫好,“好,真是好!”他扭头扫了一眼门口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丫鬟奴仆,还有守在他身旁不远的连强几个,高声道:“你们方才都听见大夫人说的话了吧?我只说连贵下毒,并没说是什么毒,大夫人却一口就喊出凌霄草三个字,这叫什么?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自知自己失言了,连大夫人此时双腿一软,恨不得能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连君轩也不等她辩白,上前抬脚踩了连贵断掉的腿,狠狠碾了又碾,让连贵疼得鼻涕眼泪直流,惨叫连连。
连旺媳妇疼子心切,见状,疯了一样想要推开连君轩,却被他一巴掌扇到一旁。
母子俩都是大嗓门,不过片刻功夫,就几乎把整个连家下人都引来了。
连旺媳妇眼见儿子疼得昏死过去,再也忍耐不住,爬着奔到门旁抱住连大夫人的腿,求道:“大夫人,你是大夫人,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就认了吧!我们家就贵哥儿一根独苗啊,求你开恩啊,开恩啊!”
连大夫人用力甩了几下,却怎么也甩不掉打定主意拚命的连旺媳妇,她又是惊怒又是恼恨,大骂道:“滚开,你们一家做的好事,跟我没有关系!你不是恨这野种撵了碧玉回来,你想报仇才下毒杀他?我可没指使你,都是你自己的主意!”
“大夫人,你不能这么说啊。奴婢一家都是听你吩咐,是你说二少爷中了举人,以后老太爷会更偏心,说不定将军府也要传给他,这才让我把药粉洒在那些燕窝上,混进老太爷准备的箱子里。”连旺媳妇什么也顾不得了,当真坐实了他们一家毒害主子的话,那他们一家就全都没命了,只有攀上大夫人才能落个从轻发落。
说着,连旺媳妇几乎声嘶力竭地喊,“大夫人,我们为你效命,你不能拿奴婢一家顶罪啊!”
“贱婢,闭嘴。快滚开,滚开!”连大夫人挣扎着想要闪躲,可惜被连旺媳妇扯的鞋子掉了,裙子也是松松垮垮,别提有多狼狈了。
如此主仆反目,狗咬狗,实在是不可多见的热闹,就是有丫鬟有心想要上前帮忙,也一时吓懵了。
正是热闹的时候,就听得院外有人高声喝斥,“到底出了什么事?谁在吵闹?”
围在院门口的下人们轰然散开,连家老少三位主子便迈步走了进来。连老爷大步走进院子,黑着脸色四下扫视一圈,就低声喝斥道:“闹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老二,你何时回来的?跟我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