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她那因为委屈而微微噘起的小嘴,彷佛依稀与多年前那张面容迭合在一块,心头一软,伸手扶起她。“可摔疼了?”
云姗姗顺势偎进他怀里。“人家不只身子摔疼了,心口也疼,王爷帮妾身揉揉。”她抓着他的手往自个儿丰满的酥胸揉去,身子也往他怀里轻蹭着,她就不信这样还不能勾得他动情。
白千量那双如刀裁的墨眉微蹙,放开她,眼底闪过一抹不豫之色。“你衣裳都湿了,下去换一身吧。”
“王爷……”那双媚眼楚楚可怜的睇着他,无声的传达着自个儿的渴慕。
她不明白,他明明这般宠爱她,为何却迟迟不肯要了她?
“下去。”他低沉的嗓音流露出一抹不容人抗拒的命令。
云姗姗不敢违逆,轻咬着下唇,退了出去。
待她离去后,白千量让下人进来将汤碗收拾好,接着神色阴沉的取出九年前依他的记忆命人描绘的一幅肖像。
画像上是一名身穿荷绿色衫裙,约莫十三、四岁的娉婷少女,少女一双杏眸含笑,微弯的嘴角旁有颗痣,明眸皓齿、粉腮玉肌,是个清丽的俏佳人。
当年她在他溺死前救起了他。
那时他睁开眼,神智仍未完全清明过来,蒙朦眬眬间只看见一双关切的眼神。
“太好了,大哥哥终于醒了,你可以站起来吗?我扶你去我家马车上休息。”
他试了几次,但伤重的身子虚软无力,怎么也站不起来。
见状,她安慰道:“大哥哥别急,我去唤我家人来扶你。”
她前脚刚走,他的随从便寻来了,这时他又昏迷过去,来不及再见她一面,便被随从带走。
事后,他派人去找她,却怎么也寻不到她。
事实上,他记不清她的长相,只记得她的嘴角边有颗小小的痣,还有一双杏眸清清亮亮的。
他不死心,派了不少人去打听她的下落,但数年下来皆毫无所获。
他不知这算不算是对她一见倾心,但多年来迟迟找不到她,已成了他的执念,所以几年前当他无意中见到鲍淑仪,觉得她肖似当年那名少女,遂纳她进府。
他把他想给予那少女的宠爱全都给了鲍淑仪,后来陆陆续续有人为了讨好他,献给他不少美人,他又在其中发现两名嘴边有痣、长得像她的姑娘,便收进府里。
之后,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他喜欢嘴角有痣的美人,因此那些往他府里送来的美人脸上都有痣,不过只有那些有几分像她的人能够留下来,其余的都被他给送走了。
四年前皇后宣称已找到她,并让父皇将对方指给他为妃,想给他一个惊喜。
成亲时,他原是怀着满满的期待,可不想揭开盖头时,见她嘴角没痣,压根就不是他要寻找的人。
他的期待瞬间转为被人欺骗的愤怒,他还将浓浓的不满迁怒到花萝身上,洞房那夜他完全不给她脸面,直接拂袖而去,往后更没再踏进她的寝房一步。
他想再见那曾救过他一命的少女,却迟迟不可得,这成了他最深的牵挂。
府里那些肖似她的姬妾,不过都只是她的替代品,他留下她们,只是想透过她们怀念当年救了他的姑娘,所以他又怎么可能会对她们产生欲念,那无疑是在亵渎他心中的那个人。
与他记忆中越相似的人,自然能得到他越多的宠爱,可那些得宠之人,往往没多久便会恃宠而骄,那得意的嘴脸便会让他越看越不像、越生厌,自然也就无心再理会。
只有鲍淑仪,微笑的时候与他记忆中少女的模样最是相似,且她性子温雅,他想象中的她也该这般才是,故而多年来对她的宠爱始终不变。
突然想起什么,白千量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玉璧,玉璧颜色死白,并无一丝光泽,上头还隐约可见一些黑色的纹路,看起来就像是劣质的玉璧。
但这样不起眼的一块玉璧,他却珍而重之的贴身收着,抬手摩挲着那面玉璧,低喃道:“传说得到这面百年好合璧便能心想事成,与心爱之人白首偕老,可为何我都已得到这玉璧一个多月,至今仍查无她的消息?”
午后时分,偏厅里站着四个模样标致秀美的姑娘,嘴角旁也都有颗痣。
花萝细细将几人打量一遍,满意的颔首。“不错。”接着她问道:“你们可愿意留在王府里服侍王爷?”
“奴婢愿意。”四人齐声答道。
她们出身皆不太好,有的出自花街柳巷,有的因家贫被卖给人牙子为奴,如今能有机会进入王府,不管是为奴为妾,自然求之不得。
“很好,不过我只是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今后能不能成为王爷跟前的人,就要看你们自己的努力了。”说完,她交代青儿,“带她们下去梳洗打扮,晚上待王爷回来时,再让赵总管带去给王爷瞧瞧。”
“是,你们跟我来。”青儿应声领走她们。
走出偏厅,花萝嘴角噙着笑意,期待着白千量见到这些她为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时,会是何种表情。
日暮时分,白千量刚回府,赵总管便领了这四个美婢来到他跟前。
“启禀王爷,她们是王妃为王爷挑选的奴婢,说是要服侍王爷。”
白千量淡淡的目光从四人脸上扫过,自是没忽略她们嘴角的痣,眸里随即闪过一丝冷意。“她这是想做什么?”
赵总管躬身禀道:“禀王爷,王妃说她这是想多找几个人一块伺候王爷。”
“她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想起她近日来的改变,白千量挥手命人将这四人先带下去,示意赵总管进入书房后,这才问道:“最近在她身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若非如此,一个人的性情绝不会无端突然改变。
赵总管打小服侍王爷,稍加思索便明白主子的意思,谨慎的答道:“回王爷的话,近日府里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要说有,也只有几天前云姨娘从王妃那儿硬是要走了一块陪嫁玉坠。”
“看来是我太宠她,才让她忘了自个儿是什么身分。”白千量这话倒也不是护着花萝,而是他对云姗姗已生起厌烦之心。
先前在他跟前,她还羞怯怯的,可最近她明目张胆的诱惑他,更别提仗势强抢别人之物,她这般的行径,无疑玷污了他心中记挂的那个人。
“把她眨为侍妾,她住的院子也一块收回来,让她搬去集翠阁住。”
集翠阁是那些不受宠的小妾所住之处。
奉王府里,只有王妃和庶妃鲍淑仪拥有单独的跨院,先前云姗姗因为受宠,也被赏了个小院。
“是。”赵总管躬身应道。
处理完云姗姗的事,白千量忖道:“先前花萝也没少受欺负,不是都吞忍下来了,不该只因云姗姗强占了她的陪嫁之物,便转变了性子。”
对这事儿,赵总管心头也挺疑惑的,遂暗中调查过,不过没能查出个什么来,想了想,他猜测道:“人家说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会不会是王妃隐忍太久,终于忍不下去了?”
白千量也想不出其它原由,除非亲自召花萝过来一问,就在这样的念头闪过之际,陡然间,摆在他座椅后方的书柜轰然倒下,饶是他身手矫健,在猝然之间跳开来,可半边身子还是被倒下的书柜砸到。
赵总管站在桌案前,倒下的柜子刚好被那张紫檀桌案挡住,没砸到他,可主子的性命可是比自个儿的重要得多了,纵使他素来性情沉稳,也不由得脸色一变,惊呼出声,“王爷!”他的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下一瞬,看清自家主子没被压在书柜底下,及时避开了,他慌忙上前。“王爷可有伤着?”
白千量抬手托着疼痛的左臂,皱眉道:“手臂被砸伤了。”
守在外头的侍卫听见里头传来巨响,连忙奔进来察看,吃了一惊。“王爷没事吧?”
“王爷受伤了,快去请太医。”吩咐了侍卫后,赵总管扶着自家主子,回到他的寝院。
太医很快赶来,诊治后禀道:“王爷手臂的骨头被砸断了,须休养两、三个月才能康复。”
白千量点点头,他自幼习武,对自个儿的伤势心里也有点底。
太医为他敷了药,之后替他上板子固定住手臂后,开了帖方子,再嘱咐几句便离去。
白千量受伤之事很快便传遍王府,姬妾们闻讯纷纷赶来探视,然而除了鲍淑仪之外,其余姬妾他都没见。
花萝自然也得知了这件事。
“王妃可要去探望王爷?”红衣请示道。
花萝压根不想见他,他是死是活她早已不在乎,但身为奉王妃,丈夫受伤,于情于理,她这个正妻总不好不闻不问,略一沉吟后,她特地携了那四名美婢一同前往。
来到白千量寝屋门前,花萝就见被阻拦在外头、不得其门而入的云姗姗,正在对拦住她的一名婢女发脾气——
“你这贱婢给我滚开!王爷那么宠我,怎么可能不见我?!”一边骂着,她抬手蛮横的想推开挡路的婢女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