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玉蝉鼻端系著深蓝缠金如意结,下面是长长蓝色流苏,壮哥儿接过手,摸来摸去,不一会儿便要求邬深深替他系在腰际上,接著出门找战冽炫耀去了。
“别跑太远了,等会要摆饭了。”肖氏喊著已经看不见人影的小背影。
“知道了。”小不点的声音都去得远了。
被壮哥儿打了岔,回过头,肖氏抱歉的朝著战止致歉,“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姑爷可别介意。”
能感觉到她目光真诚,表情认真,战止笑容温暖而和煦,让空气都变得明快起来。“岳母这么说就见外了,壮哥儿是什么性子,我们都清楚。”
一时欢声笑语,倒也热闹。
本来自诩已经是大人,不愿意再当小尾巴的战冽,最后还是让壮哥儿给拉了过来,一家人气氛热络的吃了顿回门饭。
今日办出一桌酒席来的是邬深深给肖氏新置的仆妇,手艺过得去,吃得皆大欢喜。
不料,吃过饭、喝了茶,肖氏便赶著小两口回去。
“别累著姑爷了。”
这是什么理由?哪能这样就累著?
邬深深心里有些愤愤不平,难道有人得宠,她却是一夜之间就从娘亲的心目中失宠了?
娘啊,您会不会太现实了?不带这样的!
战止和邬深深新婚这几日,过的是神仙般的生活。
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一起看花,吃点心,晒太阳,不亦乐乎,情生意动时,床笫间的缱绻更是情难自已。
邬深深觉得都快要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了,那样的快活、乐意,整天日子彷佛就只为了围著身边这个男人在转,而他也是。
只是她念头刚起,她身边的男人就有些不开心地说:“以后不可以了。”
“不可以什么?”她茫然的应道。
战止揽著她的肩膀,亲昵的在她的面颊亲了两口,“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心神不宁。”
他暧昧的在她耳边低语,表情就像对待孩子似的。
邬深深微微一愣,想起这些日子的鱼水之欢,她从来没这样放纵过自己。
战止趁机赖在她身上,非要她说个明白不可,“心情不好吗?还是觉得我待你不好?”
他的口气,他的身体,还有他那开始不安分的手,让她的脸色一片通红,而自己的身子也从僵硬到了柔软,很快便动情了。
她拉住战止的袖子,声若蚊蚋,“我只是怕我自己又顺了你的意……”
战止错愕,随即哈哈大笑,把她搂在怀里再也不放了。
邬深深的脸简直可比灶膛里的火,她索性埋在战止怀里,抬不起头了。
“对了,我一直想把这东西给你,每回都忘了。”战止著迷的摸著邬深深的鬓角和脸蛋。他们有一辈子,他不想用乐此不疲吓坏她,只是他也有些哀怨,新婚夫妻,刚尝到甜头,总是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好吧,是他乱来了。
“是什么?”她喃喃。
战止弯身从床畔的小几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黑漆螺钿匣子和一把钥匙。“账本、房契、地契还有银票都收在这匣子里,这是钥匙,我把自己和这个家都交给你了。”
“我会把家里的一切打点好,你放心。”邬深深望著战止。
他笑著揉了揉她的发。
两人终于歇下。
邬深深很快发出绵长又均匀的呼吸声,本来闭著眼睛的战止亮起一双如炬的眼。
他凝视身边的女子许久,轻轻把她搂进怀里,然后调整了个最舒适的姿势,慢慢陷入甜蜜的梦乡。
日子如水般过去,当晋房过来禀报铺子一切布置妥当,人手业已齐备,请人选好两个好日子,问邬深深中意哪个?
邬深深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新婚日子过完了,该要振作精神回去打理即将开张的铺子和被她置之脑后的榨油坊和鹿场。
次日一早,她洗漱打扮,伺候战止出了门,自己也打理妥当,去了铺子。
八月,花生收成,硕大的花生籽粒饱满,新鲜生吃居然满口甘甜,邬深深让人用大铁锅加盐不停翻炒,起锅的花生香酥可口,好吃到工人们赞不绝口,“这要拿来当下酒菜该有多好。”
于是邬深深的产业下面多了一家专卖原味花生、花生酥、水煮花生和香卤花生的小吃铺子,而厨子专程由黑浪城聘来。
别看花生不起眼,花生有长生果的美誉,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爱吃,最重要的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店,更加上香喷喷的花生油,“止商号”很快垄断花生这一块市场。
沙头沟前后左右屯子的人见邬家花生田居然一年有两获,花生可以榨油,油啊油,谁家能短了油?谁家不吃油?只怕吃不够和没得吃啊!
家有农地的人都跃跃欲试,各屯子的村长遂去央求镇子的亭长代为说情请托。
亭长受托而来,心里没把握人家会不会应允,没料到这位当家当下便允了,但每一户无法供应太多的种子,因为中秋过后他们自家的地还要播种。
亭长回去向众人回复,农户们欣喜若狂,能得到种子已经是人家大度,想要足够的种子他们来年多留一些下来就是。
于是罕见的,向来年获只一回的东北大地,重新耕种,落肥,埋进可以丰收的种子。
人们有了第二次收获的希望。
战止夫妻的名声得到了空前的高度。
鹿场也因为饲养鹿只得法,鹿群繁殖迅速,这名头传开,不只是富贵人家想来买鹿,勋贵世家也派人传话,更有京城大户人家提早订了,他们要鹿、要鹿,不管是要拿来食用或观赏,这些人都不是一只、两只的买,是二、三十只的买,还有一口气要上百只的,邬深深客气简单的拒绝,如果要,就慢慢等,不想等也无所谓,他们家的鹿又不是母鸡下蛋,说要就能生出来。
中秋那天,一轮白玉盘挂在满是星子的天际,邬深深备了小巧的月饼、沙果、秋梨和沙黄的西瓜,遣退了下人,和战止赏月、吃点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感受著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温情和静谧。
邬深深看著战止的眼眸如星的闪著璀灿的光芒,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一池星光中,载浮载沈,再也不想从中爬起来了。
“夜凉了,我们进去吧。”战止的鼻息喷在她的耳际。这小妖精一定不知道自己眸中含情,斜睨著自己的目光有多妩媚吧。
既然感受到了她的柔情,又岂能辜负今夜大好时光?
他抱起妻子回到内院。
这一晚,内院几盏红彤彤的灯笼在风中不断摇曳,就如同灯火不熄的内室,一片春色。
不得不说,战止是个人才。
邬深深自觉因为有前世的关系,知晓一些新知识,可如何统筹谋画,靠的却是战止,短短一年时间,当初的鹿场和榨油坊规模就在战止手里无数倍的成长,加上晋房的奔波运作,如今不只黑浪城,山西、淮西、淮北、直隶都挂上了止商号的旗招和匾额,南货北送,北货南移,做足流通,经营的商家铺子越发多元。
战止在书房核对从各地送回来的账册,初夏还称不上热,书房四周又有绿树荫凉,他却有些心不在焉,这并非天气炎热引起的心浮气躁,而是他在考虑该提拔谁上来分摊晋房肩膀上的重担。
几经思虑,铺子里有几人看似能堪大用,但和晋房一比,资历又太浅了,真要提拔起来,只能从晋房带的几个掌柜们下手。
要不然去问问娘子,他有大半天没见著她了。
第十四章 圣旨到(2)
“将军。”门外有人低喊。
会喊他将军的人只有近卫和死士们。
“进来。”
露脸的是赵钱,黑炭似的脸,小小的个子仍旧没变,只是服装变了,他不再是一身玄色劲装,而是像寻常人穿起了茧绸袍子,看起来一副生意人的模样,但样子虽然漂白了,暗地干的仍是探子的事务。
“喜子,出去守著,没事别放人入内。”战止让给他磨墨、伺候茶水的小厮去门外守著。
喜子规矩的行礼,也没看赵钱一眼,顺从的出去,站在廊上看著树枝上啁啾的麻雀。
要战止说,喜子是个很不错的随从,父母双亡无法养活自己才卖身为奴,虽然才九岁年纪,成熟稳重,不多话,手脚麻利,是个可造之才。
“有京里来的消息说,倭寇水军从春天开始犯边,不过短短几月已经连续攻下两座城池,直逼京城了。”
“京里不是有蒙绍?”战止眼皮也没掀一下。
“乌尔干国的可汗经过新旧交替后也是蠢蠢欲动,蒙放将军不敌,蒙绍将军去年年底便奉命去了漠北。”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两年的外患又起,头尾若都失守,天工就危矣。
“福建水师巡抚现任是谁?郭纶吗?”
“是。”
“他怕是指挥不动现在的福建旧军。”说是战家军,也只剩下一个壳,在战氏一门三百余口被一条绳子串成串,惶惶走过京城东大街的时候便风流云散了,如今幸存下来的人良莠不齐,否则,那两座城池是怎么沦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