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战止回来,邬深深甩脸色给他看。
你爱作主,你爱作主,她又不是什么要人,需要什么护卫?简直是多此一举!这向外有多难解释自己家里为什么多出这些人好吗?
她可不可以抱著头烧?
战止一派云淡风轻的开解她的不知变通。
“这次你侥侍逃过,下回能保证可以护住你的家人吗?多个人不多分胜算?!有备无患才能防患于未然。”
我去你的多个人多分胜算,难道她的未来还有更多未可知的腥风血雨?
她只是贪图有个男人能帮忙粗活,可没想过还得承受挨刀子的风险,为什么事情会一路急转直下?
不该贪一时便宜的,便宜真的没好货!
“有她们两人在就等同一队护卫,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像那一夜的事了。”不喜欢那种心被撕裂的感觉,不知不觉间,这小女子在他心上占了那么大一块位置,然后,他就要把她拖下水,一起去走那未可知的路吗?
他从来都不是拖沓之人,一旦决定的事便勇往直前,唯独这件事,令他迟疑又迟疑。
“你既然存乎一心要做大事,要往大道上走,就不该在我身上浪费你的资源。”她没有重要到那地步,也从来不会是谁的心上之重。
“我的人手还够用,不必你来操这个心,若有事你尽量招呼她俩去替你办事就对了。”
她转念一想,突然悚了。
他这是喜欢她吗?
一闪而过的想法,不是很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测。
他这般虚虚实实,却不甚介意把他背后的实力让她知晓,他究竟有何意图?
她从不自作多情,自作多情从来没好果子吃,再者,这邬深深还是娃娃时便让邬淮给订了亲,双方没有婚书,就是口头承诺,还有一小块玉佩为记,要她说,她爹还真是个扯的,婚姻大事能这么办?
只有更扯,没有最扯,至今她还未见过那个不知年龄长相,甚至年节都不曾来打过招呼的“未婚夫”。
娘亲说,这亲事还是他们家高攀了,因为对方是地方上的缙绅。
她微侧了脸,告诉自己和眼前的男人十万个不可能后,把心中的浊气全部吐尽,她再无任何话语。
家中多了两个人,对外,总要有个说法。
她决定不管,随便战止如何去对外放话。
这难不倒战止。
他让梁蓦出来当挡箭牌,昆堇和秋婵成了梁蓦的远房表妹,至于一表三千里远到哪去,大家套好招,倒也对得上,屯子里的人不会谁有那闲工夫真去细究两个姑娘的出处。
屯子里多数善良的人只道姊妹俩可怜,千里迢迢来投亲,而被“依亲”的那人得设法供养姊妹俩,也因此梁蓦在向村长提出要办私塾这件事上获得了空前的支援,村长有两个孙子早到了该启蒙的年龄,他为屯子里没有先生这件事没少头痛过,这下在得知梁蓦竟然愿意授课,这可说什么都比黑浪城还是镇上的先生都还要强。
村长拍胸脯包办了私塾所需要的一切,他让族人空出祠堂,让地主提供免费桌椅,热火朝天的鼓动了因为冬天到来略显沉闷的屯子。
至于束修,梁蓦很大方,说随家长的意便好。
向来先生的束修可是送孩子去读书的家长心中的一块痛处,面对这么不讲究的先生,大家还能失了他的礼吗?
虽是后话,不过从此梁蓦的衣食可都用不著战止操烦了。
第七章 被退了亲(1)
唯一令邬深深堪慰的是家里多了两个勤快的小姑娘,她真真正正的闲下来了。
难得可以犯懒,她在屋里靠著火塘烤暖,捧著邬浅浅准备过年时用来守岁吃的松子和坚果,用完好的三指翻阅过梁蓦给壮哥儿布置的功课,然后放下,又从柜子里拿了本泛黄的册子津津有味的瞧著。
说起来要不是手伤了,哪来的闲暇坐在这里好好沉淀自己?看点书、吃零食,抑或是什么都不做,看著塘火发个小呆。
若不是战止,自己能这么娇惯吗?若是以往,不是要命的伤,随便上点药,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看什么书?”冷不防进来的人从外头带进来一股寒气,对于她看书一事只瞥过一眼,没半点异色。
“只随便翻翻,打发时间。书,是我爹留下来的。”书是贵重之物,他们这样连温饱都成问题的人家是少有的。
的确,那书是带著年岁的,书页都泛黄了,它的陈旧源于经常被翻看留下的痕迹,尽管翻看的人已经非常小心翼翼,还是抵不过它的脆弱。
战止不意外她能识文断字,不识字能把帐算得一丝不错?不识字能和镇上那些掌柜们你来我去的,不让旁人占自己便宜,看顺眼的人也不让那人吃亏??更令人诧异的是,她还能和罗刹人说上话。
她根本就是个人才。
“是在想要如何精心喂养院子那几头鹿吗?”这些日子相处,他多少有些了解她的性情了,说是打发时间,肯定没那么单纯。
她吃松子的动作一滞,“嗯”了声。
网床和那一撮盐巴非常管用,日前战止抓回了两头鹿,如果隔三差五就能窖到一头鹿,他们很快就有上百只鹿,母鹿最好能带崽,那明年他们家就会越发好过。
《齐民要术》吗?喜欢看农书?他瞄到那页角都翻卷起来的册子,“找到饲养的法子了?”
“还不确定,得试试。”凡事不能说满。
“唔,那你的动作得快了,我又捆回来三头鹿。”
“你一个人哪扛得动那么多的鹿?”她坐不住,把放在小肚皮上的零嘴全撤了,腰杆挺直。
“我请陆大叔帮的忙。”就他成为邬家长工那天,陆大叔一声招呼都没打的过来把他从头到尾打量过,又把他的家世给问上一轮,接下来陆大娘也借路过的理由进屋里坐了片刻,战止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背后说了什么,不过他倒是很安然的留了下来,至今。
这两个长辈都是有心的,摆明了来替邬深深相看。
“怎么不请陆大叔进来坐?”
“他抓了野鸡,说趁天色尚早,去趟镇上换钱。”
邬深深“喔”了声,“是得开始办年货了,赶明儿我也得找个时间去把年货办一办。”
她垫著布把小火炉里的茶壶提出来,放了些许陈茶沫,给战止倒了一杯热茶。
茶汤带著琥珀红色,有些陈年之味,他本不想接手,他刚喝的时候不惯这陈茶的粗糙,可天冷,入门时有杯热腾腾的茶水也是好的,喝了几遭,倒是入境随俗了。
战止在火塘的另一边坐下来,享受著火塘上散发的暖意。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继续把窖的鹿往家里抓,院子就快不够放了。”他微眯著眼,五官都放松了。
这么大一件事她怎么给放在脑后了?
什么悠闲犯懒顿时一扫而空,邬深深失去了泡茶吃零嘴的闲情,她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爬上炕头,把迭被和枕头往旁一挪,打开立著的小炕柜,再把收著不多的衣物都扒拉出来,将存钱的罐子从最角落的凹处拿出来。
战止喝著不知第几杯茶,清楚的听到她在数钱的声音。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勾,不知为何,他极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就连叮叮当当、不绝于耳的铜板声都不觉得吵了——
昆董明白这位新主子对她们还谈不上信任,收容她们,其实是逼不得已。
她告诉秋婵切莫心急,只要把分内的事都做妥当便是,就当她们每回出的任务那样。
原先想极力表现的秋婵点点头,昆堇个性沉稳,向来比她多三分细心,她只要听话办事,不会错到哪里去。
鹿抓来了,鹿食是重要之重。
邬深深让战止上山,替她从草甸子打来小叶樟草,从树林采集柞树叶,当成捆成捆的树叶堆在院子时,这两个动作利落的姑娘也不用人差遣,用柴刀细细的给剁了。
不只如此,她俩只要看见什么事就会自动揽来做,完全无须人吩咐,酱菜、腌萝卜,刀起刀落完全是切豆腐的架式,就连邬浅浅都笑说多了两个帮手,她都有时间替娘绣些小绣件了。
也罢,不然还能怎么地?
邬深深发现混上定量的豆饼、苞米根茎还有盐,那些鹿吃得最欢,于是时不时的搅拌上这些精料;她也发现野生的鹿不习惯被人圈养,一看到人走进鹿圈,就会吓得四散逃命,搞得惊天动地的,经过几次欲哭无泪的接触,邬深深决定尽量不靠近鹿圈,喂食时从篱笆墙外把饲草精料放进去,让它们自由嚼吃。
经过一段时日,鹿只们的惊恐和戒心逐渐降低,虽然一看见人接近依旧把耳朵竖得高高的,可起码不会每回喂食都再重演一遍惊慌大窜逃的戏码了。
自从打算把圈养鹿群的地方扩大,邬深深又去了趟镇上,她拜托李记食堂的李掌柜,看有无客商需要活鹿的,她要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