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铃钰摆手道:“无妨,你只管说就是了。”
英嫂也不再顾忌,敞开嘴说道:“我听说古夫人和古小姐性情跋扈,就连对古大人也不假辞色。”
“这是为何?”水铃钰不解的问。
“古大人是庶出的,府里头的夫人是他的嫡母,他那个妹妹也是嫡出,故而很瞧不起他这个庶出的哥哥。”
水铃钰很为古兰熙不平。“庶出的又如何,她们现下难道不是依靠着古大哥在过日子吗?”
“我听说呀……”英嫂刻意压低了嗓音,“古大人年幼时曾不慎害他嫡母失去了腹中的孩子,故而他这嫡母十分埋怨他,还有呀,你们可知道这母女俩在京里待得好好的,为啥要跟着古大人来咱们东风县吗?那是因为古小姐被人给退了婚,没脸待在京里。”
英嫂说得兴起,口沬横飞的又道:“还有呀,古大人的俸禄全都落在古夫人手上,可古夫人每个月只给他一丁点零花,就连县官专门配的官轿都被他那个妹妹给霸占了去,让古大人无轿可乘,而古府里头本有一辆马车,但那是古夫人出门要坐的,也不给古大人乘,故而古大人每日只能步行到县衙去。”
水铃钰气愤得猛地站起身。“她们竟然这么对待古大哥,太可恶了!”
英嫂连忙说道:“哎,钰姑娘,您先别生气,这些事都是我听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水铃钰发觉自个儿有些失态,讪讪然的又再坐了下来。“不管是真是假,多谢英嫂同我说了这些事。”她很为古兰熙不舍,胸口的怒意怎么都散不去,气呼呼的又道:“下回古小姐要是再敢上门,咱们一样首饰都不卖她。”
水铃菲在一旁安静的擦着随身匕首,抬眸瞥了眼气得横眉竖目的大姊,趁着回家做晚饭时,把这些事全告诉了二姊。
水铃菱听完,没什么表示,却在大姊回来拿饭菜要送去给古兰熙时,提起要同她一块过去。
“怎么突然想同我一块儿去?”水铃钰有些意外。
水铃菱娇软的嗓音懒懒的答道:“整日窝着打造首饰,骨头都快发霉了,想出去溜溜。”
水铃钰没多想什么,遂带着她一块进了县衙。
刚见到古兰熙,水铃钰话都还没说,就听大妹慵懒的开口——
“古大人,你妹妹今日到咱们首饰坊买了一堆首饰,结果却不付帐,您说这事要怎么办?”
没想到妹妹会将这事当着他的面捅出来,水铃钰愣住,古兰熙也呆住。
水铃菱继续说道:“那些首饰价值不菲,古小姐赖帐不付,可会让咱们首饰坊亏损一大笔银子,那得做上一个月才能补得回来。”
水铃钰连忙敛眉轻斥,“够了,铃菱。”
水铃菱闭上了嘴,她已把想说的话给说完了。
古兰熙面色沉凝的启口,“我不知竟有这种事,抱歉,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说毕,他顾不得用晚饭,便急着要回府问个清楚。
水铃钰有些气恼的瞪着大妹。“你做什么同他说这件事?”
水铃菱掩着嘴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回道:“若是他连他妹妹都约束不了,那么我劝你,这样的人不值得嫁。”说完这句,她便先行回去了。
回到古府,古兰熙询问下人后,快步来到母亲的院子,见母女俩正在说话,他罕见的没向嫡母请安,直接走向古梅娟,一开口便质问道:“你今日是不是在云水首饰坊里白拿了人家许多件首饰?”
古梅娟不满的马上驳斥,“我哪有白拿,是他们自个儿送给我的。”
“你还敢撒谎,人家都告上我这儿了,说你白拿了首饰却不付钱。”
见兄长竟毫不给她面子,她恼羞成怒的骂道:“我看得上他们的首饰是给他们面子,他们竟还敢跑去告状,太可恶了!”
他怒极的斥道:“可恶的是你,你简直太没分寸了,买货要付帐的道理你不懂吗?”
古夫人护着女儿,不悦的斥责他,“兰熙,你怎么同你妹妹这么说话,她不过是拿了人家一些首饰罢了,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吗?”
“母亲,她拿了人家的东西却不付钱,这同强盗有何差别?”他知道嫡母溺爱妹妹,但没有想到连她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你居然为了区区几件首饰就骂我强盗,我拿几件首饰又怎么样?先前我到另外一家首饰坊,人家还捧着一大把的首饰来巴结我呢,一文钱也不敢要。”
第6章(2)
古兰熙没想到妹妹不只一次白拿人家的东西,脸色变得更加铁青。“你把东西全部给我还回去!”
“娘,您看他啦,他竟然当着您的面欺负我,他到底还有没有把您这个嫡母和我这个妹妹看在眼里?”
古夫人心疼女儿,沉下脸怒责古兰熙,“谁准你这么辱骂你妹妹,快点向她道歉,我女儿能看上那家的首饰是他们的福气,他们给脸不要脸还敢告状,你明儿个就派官差给我抄了那家铺子。”
见嫡母这般蛮横无礼,古兰熙实在忍无可忍。“母亲,您可知道您在说什么?这件事是妹妹做错了,您不仅不训斥她,还要我昧着良心去抄了那家铺子,您眼里可还有良知和王法?”
“我……”古夫人一时被他给堵得语塞。
古梅娟却仍不依不饶,尖声道:“我可是你妹妹,你抬出王法来是想吓我吗?还是要办了我,将我关进监牢里?”
古夫人将女儿扯到身后,厉色对古兰熙道:“你若敢关你妹妹,不如连我也一起关了。”
古梅娟站在母亲身后,愤怒的抬手指着他破口大骂,“当年要不是你害我娘小产,你以为古家会落到这种地步吗?要是我弟弟生了下来,我们母女俩哪里还需要在这里看你的脸色度日,何况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县官,那么点俸禄,给我塞牙缝都不够,我哪来的钱付那些首饰,这还不是全怪你太没用了。”
古兰熙对这对母女是彻底心灰意冷,他敛去脸上所有的怒色,面无表情,冷冷的对母亲道:“倘若明天之前她不将首饰归还,我便上书辞了县官之位,横竖她也瞧不上我这区区的小县官,不做也罢。”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同时想起当初他被眨官时,皇上曾召见他,对他说的那番话——
朕知道那些贿赂不是你所收,但你连家眷都约束不了,日后要怎么服人?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家都治不了,更侈谈其它,朕希望你好好想想朕的话。
如今,他终于体悟,一味的退让容忍,只会让她们更加嚣张。
古夫人脸色愀变,急忙叫住他,“你给我站住,我不许你辞官!”
古兰熙是停下了脚步,却不愿回过身,他背对着母亲,面无表情的道:“我这官是皇上所赐,不是母亲所赐,我要辞官,无须母亲允许,只要皇上允了便可。”
“你敢!”见他竟然这般放肆无礼,古夫人怒目厉喝。
他转过身,神色冷冽的瞅着她。“母亲大可试试我敢不敢,倘若妹妹白拿人家的那些物品在明日以前没有全部归还,这县官我也没脸再做了。当初我被贬到东风县来的罪名正是收人贿赂,皇上已给我一次机会,如今我连妹妹都管束不了,有负圣恩,愧对皇上,只能辞官请罪。”
说完,他不再多留,扭头大步离去。
只要他不再为官,她们母女就再也没有理由和身分向人收贿。
古梅娟不满的扯着母亲的衣袖。“娘,您看他啦,他竟然敢拿辞官的事来威胁我。”
古夫人这次没再护着女儿,扳开她的手道:“梅娟,你去把那些东西还给人家。”
古梅娟一脸错愕。“为什么?”
“你二哥这回是当真了,你若是不归还,他真会上书辞了官位,咱们古家已没了爵位,可不能再没了这官位。”纵使只是个小县官,但好歹也是个官呀,要是连这小小的官位都保不住,他们古家从此就只是个普通的寻常人家,什么都不是了。
“娘,他定是骗您的,他不可能舍得辞了官位。”
“他那性子言出必行,要是他真狠下心辞了官,你可想过后果?”古夫人板起脸孔。“你明儿个就把那些东西还回去,听到没有?”
她看出古兰熙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女儿虽是自个儿生的,但日后也是要嫁出去,往后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庶子,不想与他真的撕破了脸面。
“娘,我不甘心啦!”古梅娟忿忿不平的跺着脚。
古夫人安抚道:“这事娘以后会替你讨回来,这次先还了再说。”
水铃钰没料到古家真把那些首饰给送回来了。
“你们快点点,没错的话,我还赶着要去别家。”送首饰过来的两名丫鬟面色不豫的道。
为了这件事,不久前她们才被自家小姐给迁怒,自然也没好脸色给别人。
水铃钰发现还少了副珊瑚耳环,但也没打算再讨回来,遂道:“没错,有劳两位姑娘了。”说完,她还不忘塞一些银子到两人手里。